在接到面试通过的消息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那个阴阳怪气的副镇长的办公室,积攒了一年多的怒气汇聚在了脚尖,一脚把他的破桌子给踢烂了。然后转身,留他一个人在办公室懵逼。
作为一个三流大学的毕业生,我比大多数同学幸运的是,在四年里我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做一个编剧。虽然学的专业跟编剧相差甚远,但靠着一腔热血,最后也得到了别人的认可,在北京的一家公司找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工作。就在即将转正的时候,家里突然传来了噩耗,身体一直挺好的母亲突然告诉我要动一次大手术。作为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母亲倒了,我就是家里的天。没办法,只好请假回家。出手术台的那一刻,看着母亲的胸口将近三十厘米的缝线,我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空气里的血腥味异常刺鼻,越闻越难受,最后终于抑制不住眼泪,抱着姨妈痛哭了起来。在那天,我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去它妈的梦想,去他妈的电影梦,我辞了职回家全心全意照顾母亲。
等母亲稍微好转,我也考上了家里的公务员。说实话,拿到工资条的那天,我第一反应是辞职。工资那么低,怪不得有那么多贪污腐败。但是没办法,既然做了决定,就要过好现有的生活。每天的生活节奏相比于北京倒也清闲,唯一难缠的是一个阴阳怪气的副镇长,无论做什么在他那里总是讨不到好,无奈小镇来来去去就那么些个熟人,不太好撕破脸皮,只好忍了。
刚从北京回来,居然还算习惯。但是小镇是把绞肉刀,不锋利也不要人命,它只会慢慢的、一点点的割掉你与外面世界的联系。想看电影,只能忍受高票价去一二十公里之外的县城;想找人聊天,却发现身边的朋友除了去网吧就是打牌;连看电影写影评,都被人批评矫情。这他妈过得叫什么日子呢?
回来之后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相亲,不厌其烦数不胜数的相亲。大多是护士,教师,公务员。一见面就被人用打量商品的目光上下扫视。小镇,居然能把跟我差不多年纪甚至还要小几岁的女孩生生绞成了三四十岁的市侩大妈。看着她们笑靥如花,我却看到了她们跳广场舞时的神态。每个人谈论的话题都是重复的:有车吗?有房吗?以后能升官吗?音乐、电影、写作……我所热爱的一切对她们来说就像一块可有可无的阑尾,说割就割。
终于遇到了个气味相投的,按耐不住心中的冲动向她表白,却回了句“算命的说我俩八字不合”,当时差点破口大骂。小镇的狰狞终于显现出来,我发现,故乡已经回不去了。
在小的时候,我一直问爷爷,山的那边是什么,爷爷总是回答我:“还是山。”可我不甘心,再问了无数次之后,爷爷告诉我山的山的山后面还有个东西叫海。所以大海一直是我所追求的目的地。可到了海里,发现我只是一条沙丁鱼,随波逐流,身不由己。想着又回到湖里做个快乐的小鱼,可我忘了,百川东到海,湖里的鱼其实也都想着海里的纸醉金迷。既然如此,在一个更广阔的世界活得难道不是快活得多吗?
在纠结了一段时间,我终于内心的想法跟母亲沟通了一下,出乎意料的是,母亲竟然会支持我。于是,每天到处投简历,还好回家的那段时间里没有荒废所热爱的事情。全镇上下得知我即将离职,所有人都送给我祝福,唯独那个阴阳怪气的副镇长还在揶揄嘲笑,于是,怒火在顷刻间爆发。
三天后我就要重回北京,那里虽然辛苦,有流不完的汗水,但是,也有遍地的黄金,只要全力以赴,你总能在这里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天地。如果你真的对生活抱有一丝的憧憬,答应我,别让那个小镇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