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米燕的成长轨迹为主线，写在大山里长大的60后、70后女孩的命运。

预选考试过后大概10天，成绩就下来了。米燕毫无悬念是第一名。班上六十七人，有十八个预选上了，其他的就领了初中毕业证回家了。

回家了的同学，可以选择上普通高中或技校，或是出去打工，或者，就跟父辈一样，踏踏实实做个农民。

在老师眼里，这十八个，是属于“有希望的”。他们要再努力复习一个月，备战中考。中考是考中专、重点高中的。老师们全靠这十八个同学挣面子。若有考上中专的，学校还能获得奖励。

在这十八个通过预选的同学里面，只有6个女学生。裴尔君和宋芝也分别是这六分之一。如今，女生宿舍不再拥挤。米燕他们把空床铺收拾出来，放上她们的箱子或是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初中的最后一个月，她们充分地享受着这奢侈的空间。

米燕他们的英语老师坐月子，学校只好让来实习的物理老师全圣临时代课，他还有两个月就从地区师专毕业。

全圣个子不高，操着特别重的口音。一天上课，全圣老师给大家听写。“我心痛。我心痛。” 他报了两遍，米燕和裴尔君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华盛顿”。米燕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全圣严肃地批评了米燕：“笑什么笑！你笑神经特别发达是不是？”然后罚她站了一节课。

后来的一天早晨，米燕起床迟了几分钟，没赶上跑操的队伍。听见有老师查寝室的声音，米燕吓得半死：要是碰上陈校长就完了。她见过起床迟了被陈校长一脚揣在地上跪着的，也见过被陈校长打得肿得像馒头的手掌。

还好，手电筒照过来，米燕顺着光看过去，是全圣老师。

米燕心里嘀咕，全老师会不会公报私仇，解上次的恨呢？但是并没有，全老师只是批评了她几句，让她赶紧去上早自习。米燕暗自庆幸。

在预选上的十二个男生中，最有希望的是项成。其实，项成不是他的真名，据说他的真名叫李涛，他是顶了一个叫项成的人的学号。真的项成不知道因了什么辍学了。这个冒名顶替的项成是“大回炉”的学生。

“大回炉”，就是已经初中毕业，再从初一开始学起。当年一个考生一个学号，复习生的预选分数线要比应届生高出很多。好多学校就想出了这样的办法，来提高升学率。

项成对裴尔君一直贼心不死。不管她怎么无视他的存在，他还是对她穷追不舍。最让裴尔君受不了的是，他经常写一些特别腻歪的情诗，偷偷放在裴尔君的书桌抽屉里。

“你就是夏夜星空里，

最璀璨的那颗星。

你的光芒，灼伤了我的眼睛。

多么希望有一天，

我和你，

能手拉手 肩并肩，

那时候，

风都要笑了

云都要羞红了脸。”

中考前，裴尔君在她的英语书里，看到了这个。“这人怎么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啊。”裴尔君皱着眉头对米燕说。

米燕接过纸条读了一遍。虽然她也看不上这种死缠烂打的男生，可她还是觉得，项成并没有错。

喜欢一个人，也许连自己都没办法改变吧，就像她自己喜欢许老师一样。

正式的中考很快就到了。这一次，他们要去将军县县城考试。米燕他们的考场在汽车站附近的县一中。好几个同学都是头一次坐大客车，吐得一塌糊涂。米燕也晕得要死要活的，感觉像是虚脱了一样。

带队老师把他们安置在劳动局宾馆住下。吃过晚饭，米燕觉得好一点了，她口袋里揣着小爷爷给的叔叔家的电话号码，去给叔叔打电话。

叔叔婶婶听说米燕来县城参加中考，非常开心。不一会儿，叔叔就蹬着自行车把米燕接去了他家。他跟老师说，宾馆里房间太小，几个人挤在一间里太热，米燕就住在他家了。第二天，他会负责把米燕送到考场门口。

县城里华灯初上，灯光在史河的微波里摇曳。空气里的热浪还没有退去，桥上有很多纳凉的人。他们显然已经吃过饭冲过凉，穿着睡衣和凉拖，扇着芭蕉扇，悠闲地聊着天。有几个人，正啃着西瓜。汽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叔叔载着米燕，穿过大桥，绕过一座特别大的宾馆，就到了县城最繁华的地段。街道两边的衣服店都已经关门了，一溜儿摆夜摊的小贩蹲在街边，叫卖着他们的西瓜、草莓和冰棒。再往前走是一个大广场，广场四周清一色的红棚子，卖鸭血粉丝的、卖牛肉面的、卖凉粉的，应有尽有。

叔叔在一个卖羊肉串的红棚子跟前停下：“老刘，给我来10串。”那个被换作老刘的中年汉子，一边答应着“好嘞”，一边伸头看了看。“哟，是米科长啊。这个小姑娘是……”

“是我家侄女。来县城参加中考的。”叔叔有点自豪地答。“不错，真不错。这姑娘看着这么小，都中考啦。真聪明。”老刘带着有些奉承的语气，往烤好的羊肉串上撒上孜然和胡椒，递到米燕手里。“不要钱。不用掏了。”他斩钉截铁地说。叔叔还是掏了些零钱，硬是放在了他拥挤的摊位上。

米燕并不太饿，宾馆的晚餐她吃得很饱。可是，这羊肉串的香味，还是让她狼吞虎咽起来。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些东西，从小到大，除了家常饭，零食很少。橘子和苹果，也是叔叔婶婶偶尔回家带回去的，一年大概也就吃上那么一次。

米燕吃完了，叔叔家也到了。一个单独的小院，里边一间客厅，两个卧室。厨房是单独的一间，在客厅正对面。婶婶已经洗好了葡萄，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我今天吃得太饱了，实在吃不下了。明天再吃吧。”米燕看着又大又红的葡萄，虽然眼馋，也只摘了一个尝尝。

米绍东已经睡熟了。婶婶让米燕也早点休息，可不要影响了第二天的考试。

“这可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叔叔郑重地说：“明天好好发挥，要是能考上个中专，就保险了，出来就吃国家口粮。如果上高中，你爹还得再辛苦供你几年，他年纪大了，我怕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而且，高中三年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上大学。好多女孩子，到了高中成绩就下降了。”

米燕答应着，就跟婶婶进了房间。好在她并不紧张——她考试从来没有紧张过。

写一篇农村题材的小说是我的夙愿。沐儿感谢您的阅读和喜欢。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