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镇最让人喜欢的是在这个处处极致精心打理过的大园子里,几乎所有的老商号都是活的。真正的活着,在生产在销售在运作着。
住在西栅,早起吃过细致清淡又丰盛的早餐,信步在老街逛逛,不用想,也不看攻略,就是由着脚步一路过去,弄堂想穿就穿了,石桥想过就过了。过午去到益大丝行,细细地看了一遍从蚕到茧,由茧抽丝,单丝集线,线织为锦,看织工在单机上织素色锦,再细看两个织工在那台叫大花楼的织机上经纬共作,看了两个多小时,可以呼吸到寸寸乌锦上堆叠的手作温度,织手面对的是千丝万缕的经纬丝线,是锦的背面。织台下方有面镜子是作品的正面,那个把生命、时间和华丽交织起来的感动,是任何的现代技术无法复刻的迷醉。
织机是纯木打造,有了岁月的魂灵。织工要成就这份手艺,要经年的学练,丝的粗细均匀、织机每一次手压纬线的力度,纬线色松紧,断丝的补缀,一层层成就的锦锻总会有极微眼不易见的区别,无法复刻恰也在这些不同上,件件作品都是唯一。
小时候在苏州长大,春天养蚕是儿时春季的大型娱乐项目。院子的后面临河就有一棵老桑树,我们去采桑养蚕,也会去吃紫色的甜桑葚。半棵树伸在河里,大人们会喊不要掉下去。蚕一层层蜕皮过四回,就会变得通体透亮,这时候就要上山吐丝了,结出的茧我总是很怕,不敢看,也怕蛾。这次看到了那些在茧里的被煮过的蚕,黑黑的好小,全然不是开始吐丝时的白白胖胖。这种生物不知是哪位自然之手的创造,竟给人类带来如许多的艺术创作和华丽丽的美。
我不知道为何在乌锦就产生了乌锦,而在苏州就成就了苏绣。这些艺术作品的端倪是如何发源的呢?
出了织锦车间,再回去看了选茧煮茧和抽丝,看了纯手工和半机械的抽丝,工人把茧轻轻揉下就会找到丝的头,然后轻抚一下要汇成丝线的滚轮,这一股丝就跟另几股一起经过自然的搓汇成了一股。那台半机械的立缫机是60年代的产物。
煮茧的方法还是烧柴。走过古老的车间,想起当年洋务运动,中国出现资本主义的时候,这厂是不是其中的一支力量。现在保留这个生产的流程,是展示,也是传承,我总是有些难以想象这是个真实的工厂,厚重的木质雕梁,穿过车间窗户的阳光,透过柴火和蒸汽,总是有些不真实的穿越感,好象时间轴从某个地方消失了,过去和现在重叠在了一起,成就了那一刻的梦幻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