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平唱了五个日夜的《惊梦》之后,她告诉无名:“我累了”。语气里既无悲凉婉转的哭诉,也不是从胸腔中震发的愤懑,她只是像婴儿躺在摇床中本能沉睡般想本能的睡一觉。那人告诉他“你在五大道最后一个路口等我”的时候,她突然觉得,从他口中喷出的气体都是希望。女人的直觉,多么可悲的准确。
“他其实不用骗我,大多数人把感情看得比它自身价值要崇高得多,我不是。这个世界哪还有什么希望的,不过是给无望披了件外衣罢了,五大道那么多个路口,从来没有最后一个。”清平唱完了第六天的又一遍《惊梦》
无名蹲在街边抽烟,第三根后放任地坐在被无数鞋底洗得昏黑水泥板上,吸进的烟在闹中结成一层雾,他看到一辆蒸汽火车在身体里鼓满了烟,于是他看不见了,他选择沉默。
五大道的日常,除了景区还是人来人往,其它地方的人都袅袅无几。整个天津的一千多万人口,在太阳升起第一道光时都心有灵犀的销声匿迹,夜晚证明他们存在的,更多还是楼房里透出的冷暖光明。无名喜欢这个地方,人们都很有自知之明地适时退场,懂得享受沉默与孤独,知道何为秘密。他躺在街边,看五点种的光沿着房屋脊线把他割成明暗两半。
清平问他:“你在等什么?”
“不等什么,只是不知道去哪,索性就在一个地方暂时躺下。”
“你总有要等的东西。”
“城市那么大,以前总觉得何处容我不下,但是这两天突然觉得,原来那些大大的间隙上面都铺了一层牢固而紧致的膜,已经渗不透一滴水了。”
“你大概是在等一个归属。”
“大概是吧,你昨天告诉我你不想唱了。”一块烟灰从嘴角抖落下来,无名用手指一捻,这灰在他灰色毛衣上碎成了黑。灰在灰里是看不见的,即使他们来自两个不同源。黑却使他变成低调的明显。
“前几天不想唱,因为知道为什么唱,现在没有为什么,反倒想唱了。”
“你信我没有等待吗?”
“不信”决绝的女人,盲目又自信的直觉。
“我也不信你”
没有再说什么,无名在清平第六天的最后一遍《惊梦》里抽完烟,他知道,这是在五大道的最后一根烟,就像他知道清平会在第七天再唱《惊梦》一样。
太阳再一次把他割成两半,一半明,一半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