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两从穷困潦倒至富可敌国,用了三十载,而今岁逾五十,喜食珍馐,却惟有两件事一直是个遗憾。其一,是从未吃过猩唇,这食中八珍的驼峰,大象鼻子,犀牛尾巴,豹胎,猴头等等都吃过,唯独这猩唇,却是无缘一见,更不用说大快朵颐了。猩唇为何物,就是把麋鹿的整张脸割下来,做成干货,存之越久,味之越美,麋鹿数量本就稀少,五湖四海都找寻不到,于是就有言曰,龙肝凤脑易得,猩唇难觅。陈一两年幼时,家境贫寒,缺衣少穿,一天两顿吃粥,总是被村民讥笑,整个槐树村哪家都比他家强。父亲染疾而亡,母亲脑筋又不灵光,也在村头那棵几百年的老槐树上吊死了。这也是陈一两的第二件憾事,他无端的恨起这棵大槐树,之前村民们若有谁家得了症病,跪求树神,这病大多会好,然而,父亲的病,全家跪拜多次,这树精不仅没有保佑,还害得母亲间接死去。曾经食不果腹,而今锦衣玉食,可陈一两想到这棵树,依然心潮起伏,总想一把火把它烧了,却因为常年在外做买卖,没有回过村里,逮不到机会。忽一日,管家喜孜孜地告诉他,这绝世珍品,猩唇,终于找到在哪里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苦觅多年未果的猩唇,竟然就在这个槐树村!原来,早年,麋鹿还是有些的,数量极少,都养在京师的皇家园林里,连皇帝老子都舍不得吃。后京师突变,麋鹿也被捕杀殆尽,有一只逃窜到了槐树村,被村民捉住,以为是怪胎,被活活打死,却有一个孙姓老汉颇有见识,知道这是麋鹿,埋在肚里不说,讨得麋鹿的脑袋,把它的脸割了下来,风干保留。事过境迁,这孙老汉早已作故,但这东西却传了下来,子孙瞧着稀罕,还时常把那剔过皮肉的麋鹿脑袋拿出来耍玩。却恰巧被管家打听出来,这管家报上陈一两的大名,原以为孙老汉的后人会卖个面子,却不料,这个叫孙洪的孙子(也是个老汉了),非要亲自见见陈一两这个大名人,再作商量。陈一两片刻就想到了这个孙洪,孙洪年纪跟自己相仿,幼时,常常遭孙洪嘲笑欺负。陈一两思索片刻,微微一晒,要大管家准备马车,次日便返家乡。他回到槐树村,在镇子上安顿好,就马不停蹄出现在孙洪的破房子前,两人发现对方都已是两鬓染霜。坐下细谈,孙洪拿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有一层绒布,包着一个风干的颇似一片驴脸的东西,便是那猩唇了。而后却告诉他,京师的一个老王爷,也有意购买这个猩唇,甚至在手头不宽裕的情况下,许给孙洪一套四合院。孙洪说到这里,眼睛咕噜噜转,对陈一两笑道,“陈兄,这老王爷,是个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得罪不起啊。”陈一两颇为鄙夷地瞧了瞧孙洪,心道,“我陈一两曾发誓,不再被人欺负耍弄,你个小小的老匹夫,算是什么东西,虚张声势,无非是漫天要价,”又忆起幼时被孙洪欺负的旧事,心里恨怒,也不明说,只是让孙洪把东西重新装好,再咂咂嘴说,“既是老王爷需要,咱们又岂能夺人所好呢。”说罢,哈哈大笑,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后面跟着两个仆人,一边一个,给他扇着扇子,陈一两走到村头,看了看依旧枝叶繁茂的大槐树,心生一计。找来乡绅和保长,捐钱修庙,又新建学堂,忙得不亦乐乎。又买通个风水先生,说孙洪家里那一亩三分地是村里最好的风水,不建学堂实在可惜,孙洪当然不同意,却经不住村民们的强拗,家里薄田被占,虽然赔了几两银子,但当他想再租东家的地时,东家受了陈一两的好处,死活不肯,他无地可租,又想去贩点生意,做个小买卖,因为有陈一两从中作梗,处处受阻,似乎那老天爷都在为难于他。一日深夜,喝得大醉的孙洪,带着装着猩唇的锦盒,跪在陈一两的管家面前,管家给他指了一条道,把这锦盒交给他儿子,然后由他儿子奉上,再对村民们说,自己的老爹受了邪气,要在老槐树上吊死。等众人都知道的时候,孙洪再于晚上,独自一人,去村口老槐树上自杀。孙洪闻言嚎啕大哭,直后悔不该得罪陈一两,却无他法,为了全家生计,回去之后,佯装得了疯病,两日后,吊死在大槐树上。事出突然,村民们一夜之间,视老槐树为邪魅妖怪,说它不是保佑村子的,是坑害村民的,甚至把自然病死的账,也算在它身上。再也没有人去拜求于它,转而去陈一两新修的庙宇里烧香跪拜。老汉孙洪死后,儿子孙沫把他下葬好,是夜天气炎热,孙沫摇着扇子,赶着蚊子,听得村口吵闹喧哗,就出去看,那声音是在大槐树下发出的,等他凑近时,已有数名村民围观,抬头一瞧,乖乖,这大槐树上,原来老爹吊死的位置,此刻正挂着一具尸体,舌头伸出老长,不是陈一两员外还能是谁。众人放下陈一两,却也回天无术了。他们又在尸体上发现了一封书信,把村长叫来,读了一遍,是份自叙遗文,大意跟事实相照,说自己是如何如何逼死孙洪老汉,又抹黑泼脏水给这槐树,污蔑是中了它的邪术致其失魂。那字迹歪歪扭扭,跟陈一两平日签押字据时的一模一样。有人说,陈一两是食了这猩唇之后,突然发了疯,去老槐树那里吊死的,还有人说,陈一两当夜在房间里跟一个声音在争吵,似在哀求,还有人说,这声音一定是树神,他气愤不过,便化为人形,找陈一两算账。之后,这棵活了四百余岁的大槐树,被雷中击,烧成了灰。槐树村的名字却沿用至今,这桩灵异诡事也屡屡被提起,当年的人都已作古,这猩唇案也成为了悬案。
四百岁老槐树成精,富翁、老汉争着去上吊,让人遍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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