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奚嘉良贝姜
简介:初中时,我同桌是个很爱吹牛的女生,她说她家有大平层,有专门的练琴房,她妈超爱她,听她建议选车,准备旅游,到十三岁都没自己洗过内裤,小时候早饭都是五点起来给剥玉米皮那种煮法。
可她头发狗啃似的自己剪,住校用不起姨妈巾一身味,早饭午饭就吃一顿,裤脚快到膝盖。
穷得无遮无拦。
所有人都讨厌她。
我有次听歌,她又吹牛,我烦得不行问她:「哦,那你现在这样,是你妈死了吗?」
她打得我流鼻血。
「我妈是天下最好的妈妈,不许你说她!我现在这样……是因为我妈没看到!我妈妈看到——就好了。」
我捂着鼻子,咚咚咚跳到桌子上:「行行行!那你现在叫你天底下最好的妈妈来给我医药费!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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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看她不顺眼了。
除了成绩好,脸还算生得不错外,和我比起来,一无是处。
偏偏她成绩好,老师就是维护。
我怕我爸来训我,只得捏着鼻子道了歉。
再也没有和她说话。
结果高中时,我爸给我交了十万的学费,她居然又考到和我一个学校。
一个班。
开学那天,我爸还记得她,笑着招呼她,说让我们相互帮助,特别是她,成绩好,多多帮助我。
她一口答应:「我大些,我是姐姐,做姐姐应该的。希望我们还做同桌呀。」
她笑吟吟和我们说话,又开始吹牛说她妈很高兴她考得这么好,要奖励她包包,又开始吹牛。
我看她手上拎着的破塑料袋子,好想问她,她妈要给她的包包是不是那塑料袋。
但看到她的脸我又生生忍住了。
隔了一个暑假,她右脸下颔到脖子一片上多了的疤痕,像是开水烫伤的。
红赤白癞。
现在,她的优点又少了一个。
只剩下成绩好。
等我成绩补好了,到时候看我爸还夸她还是夸我。
2
没想我们俩还真成了同桌,我烦得要死。
但是她到处和别人说,我人特好,初中我们就是同学。
开始大家都听进去了。
我不舍得破坏我的好形象,别人问我,我只硬着头皮点点下巴。
她还是吹牛。
吹她妈爱她。
在班上吹,在作文里面吹,写得情真意切,把语文老师都读哭了。
她一次次说,同学们听得目瞪口呆。
我听得好笑。
大家又不是傻子。
爱不爱那么明显。
每周冲食堂卡,我就没看她冲过,至少一个月没有。
食堂的菜再便宜,素菜也要两块钱,馒头要一块,免费汤根本吃不饱。
她难道在修仙?
我有时候故意多打一个包子或者馒头,然后说吃不下了。
她还特勉强的样子:「那行,我就吃一个。我妈妈不让我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她有个很破的手机,说是她妈从国外买来送她的,特老,三天两头停机,每次都一块两块找同学帮忙充。
她手机烂,又喜欢给她妈打电话。
每天晚上九点,手机没电,就会借我的打,我不借。
她就借后座旁边几个平时对她不那么客气的男生女生电话,打给她妈。
还回来还会特小心删掉手机号:「没办法,我妈就特黏我,每天都要我给她电话。这号码我删了啊,我妈很忙,一会不小心按到不好了。」
结果我一拉通讯信息,神经病,根本没打通。
没打通还叽叽咕咕说那么久?
太虚荣了。
又爱撒谎。
我懒得戳穿她,免得她不借我笔记抄。
结果有天晚上,她又用我手机时班花经过,点了一下公放。
全是密密麻麻的忙音嘟嘟声。
班花当时就噗嗤笑出声了。
回头给我使眼色:「诶,我第一次听说忙音还能对话的?你听过没?天天找借口找你接电话,还说不是喜欢你?」
班花一个狗腿立刻大声起哄,拖长调子唱老歌「喜欢你」。
半个班的人都开始起哄。
「喜欢你」「喜欢你」
「听说你们初中就是同桌啊。」
「听说她家有大平层诶,恭喜啊,赘婿。」
「嘿嘿,还有专门的练琴房,好有钱哦。」
「她妈妈超爱她,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哇哦——」
「她到十三岁都没自己洗过内裤啊,以后你的也不用洗啦!」
她张大了嘴巴,眼泪一下就涌出来,结果一开口就是:「我妈妈真的对我很好。她真的……真的啊,她从小就对我很好,你们不要这样说!我家真的有大平层,我妈给我亲自布置的练琴房——每天都练习两个小时,不够她会教育我,这些疤,是她爱我才打的……」
她从头到尾一句都没解释过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是一次一次重复她妈那蹩脚的谎言。
嗡嗡嗡,嗡嗡嗡。
我感觉脑子的血往上涌,猛然一拍桌子:「喜欢也要老子看得上,也不看看自己那鬼样子。」
说完我就后悔了。
我本来是想说人品的。
但贝姜一下闭上了嘴,猛然抬头看着我。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更拉不下脸道歉,只能恼羞成怒几把推开那几个起哄的男生推开,直接往外走了。
3
她不和我说话了。
这还不算,她还要换座了。
在晚自习快要结束的空隙,她一个个挨个问,谁愿意和她换座位。
没有人理她。
女生很多都不喜欢她,邋遢,不爱干净,还爱说谎。
男生们都是起哄。
起哄说可不敢动栋哥家的饺子。
她还在问,就跟听不懂人话一样。
问完一圈,没有人同意。
她只能又站回我身旁。
要上第二节自习课了,打铃声响起,她要进去里面,就得主动开口,得问我挪一点椅子。
她低头看我,狗啃的刘海耷拉着,无声无息。
我憋着一节课没上厕所,我能动?
我们无声对峙,我手里转着笔,所有的余光都在她身边,只要从开始要她叫我一声名字说让让,到叫我一声名字,再到只要咳嗽一声就行。
但是她没有。
就在我绷不住要说话时,班花说话了,她愿意换。
班花就在我前面。
她于是坐到了我前面。
她同桌是个死胖子,胖子话多,好骗,为了抄作业,乐意听她吹牛。
我看得心烦。
我是个烂人,看着心烦的东西,我就忍不住。
有天,她又和胖子说她妈小时候陪着她练琴的事情,说她妈可听她的了,她要是说手痛,她妈就捧着她的手指给她一根根按摩,然后用嘴呼呼。
特骄傲的样子。
我说:「你妈那么爱你,咋不给你钱吃饭?今天早上你又吃人胖子的吧,人为啥要给你吃啊?好意思吗?天天?你妈教得可真——好啊。」
她一下涨红了脸,猛地站起来。
我也站起来,现在不跳桌上就比她高了一个头。
「咋的?」
她顿了又坐下。
她还是不和我说话,她转头跟胖子说:「我妈是最好的妈妈,我妈是一碗水端平。这些年,我比我姐多花了很多钱,生活费,住宿费,学费,这些账算下来,去掉零头也有二十万!所以——」
所以才严格控制她的用度。
她说她妈当初读书都是自己带米去学校蒸饭,可没有这么多生活费。
她姐姐在乡下的同学读高中时候一周只有十块钱。
「所以,我会好好读书,我一定要当第一名,我妈妈会为我骄傲的,她会很高兴的。」
她那双黑黢黢的大眼珠子都快怼到胖子脸上,眼睛里只有真的就是肯定这几个词。
胖子忙着抄她的作业:「哦哦哦。」
我忽然不知道怎么的,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我低声哼:「行吧,那又怎么样?」
她没说话了。
她又说又说:「我妈妈,一定会为我骄傲的。」
那之后,她又不理我了,也同样的,不理胖子了,她开始更用心学习。
我看着心里暗爽。
但是她不吃饭,真的看着越来越瘦。
晚自习她咕咚咕咚起码喝了三瓶水。
我是个有道德的人,我不弄死伯仁,伯仁因我饿死。那不行。
4
我给了胖子五百块钱,跟他说,找贝姜给他补课,给她包饭。
胖子哦得嘴巴越来越大,我举起拳头:「老子是见不得你这种人,只会不劳而获抄作业,怎么做社会主义接班人。你就说答应还是同意吧?」
胖子缩了缩头,选择同意。
她每天中午和晚自习给胖子讲课。
奇了个怪,老师讲的听不懂,她一讲,胖子没懂,我就懂了。
看来我俩智商差不多。
最多一学期我得个第二名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特么就是个被埋没的天才啊。
结果有天晚自习小测,我提前交卷偷去厕所上五排。
正到关键时候,忽然听到外面喧哗。
我以为年级主任来了,正手忙脚乱,忽然听见了她的尖叫。
我出去,一个兄弟的擂我肩膀:「我靠,你还不去看看,你媳妇要被你丈母娘打死了!」
「去你娘的。」
我加快脚步。然后看到了我最难忘的一幕。
一个算得上漂亮的中年女人拎着她狗啃似的短发,将她从三楼拖到一楼打。
那么多的台阶,一层一层往下跌。
她骂贝姜不要脸,同样都是贝家的女儿,为什么姐姐那么乖巧,她就这么贱,要不是有人告诉她,她都不知道人能下贱到这个地步。
为了二十块钱一个包子就跟别人牵手打啵。
那个没用的死胖子站在旁边,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说我们没有打啵,只是给她打了一份饭。
她妈破口大骂说她饿死鬼投胎。
她终于也忍不住了,她说妈妈,我饿啊。
她妈说:「难道我少了你钱?!每个月我都让你姐姐给你带生活费!你还不知足,还要多少?」
她们争嘴最后她哭着说那行,那把爸爸的钱给我,我不要你留给姐姐的那份,我要爸爸的钱。
「原来是等在这里!原来是等在这里!白眼狼!」
她妈气得哆嗦,转头张望了一下,拎起旁边的一个花盆直接砸在她头上,她说现在别想分家产,除非我死了。
温热的血顺着她的脸流下来。
狼狈到了极点。
原来这就是,她嘴里那个爱她到了极点的妈妈?
原来这就是她悄悄退了补课饼干要攒钱买礼物送的妈妈?!
同学们指指点点。
我冲过去,班花死死拉住我:「别,你想她被打死吗?」
贝姜就像个被剥了毛皮的雏兽,她哭着说:「妈妈你不是说了一碗水要端平吗?姐姐进步了旅游夏令营。我也考了第三名,全年级第三名。很好的成绩,我们年级一共两百多人。妈妈,你看看我啊。」
「你不是说你能得第一吗?那么会吹牛?原来才第三啊。没用的东西!」
她妈拿走了她的身份证,然后往外走。
「要不是……考试我肚子痛。妈妈,我就想要点生活费吃饭,我就想吃点肉,想跑步不会晕倒,来姨妈不会痛到痉挛,也不配吗?」
她妈头也没回:「对,你不配。我没有你这样早恋养男人的女儿。」
她埋着头,跪在地上哭起来。
天上惊雷一个接着一个,每一个炸裂,她都吓得哆嗦一下。
她妈走了,她还不死心,喊:「妈妈,你别走,我下回一定第一名啊!」
我甩开班花的手,走过去给她打伞,她突然回过神一样,抓了我的伞,跑去给她走远的妈妈撑伞。
我气得转身就走。
明天,明天,我一定要狠狠骂她,怎么能这样?!是被她妈下蛊了吗?!
我一晚上都没睡好,反复想着什么狠话例子对她这个脑子最有用!又半夜爬起来,给她下单了药酒和绷带。
我想,我真是疯了。
结果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我到了教室,在我桌上看到了我的伞。
下面还有一张纸条:「谢谢。对不起,伞不小心坏了一点,我没修好,下次赔你。」
伞骨折了,断了好几根。
哪里不小心弄坏了,分明丧心病狂打坏的。
我拿着烂得不成样子伞,感觉一口气在我心里脑子里乱窜。
贝姜再没回来,她休学了。
我的伞,五十块钱,也再没赔我。
我小心眼,记得牢牢的。
5
我想找她,她就像泥入大海,毫无音讯。
班主任说她转学了。
怎么能就转学了?
她退出班级群后,我才发现她一个好友没有加。
想到当初她初中时候同学录一个个找我们加好友,我们都没动。
我真是悔断了肠子。
我去她家小区找她,花了一百块租了外卖衣裳去敲门,想了三十个借口和托词,敲了好久门,却发现她们早搬了家。
隔壁邻居说已经搬走一周了,说是孩子换了个学校。
我问是哪个孩子?
那婆婆撇嘴,说还能是哪个?你喜欢那个啊!
我脸一下红了,连忙否认。
婆婆说贝姜她妈在小区乱骂,都知道她早恋呢?!她一看我这个样子鬼鬼祟祟就知道是来找贝姜的。
我结结巴巴说我不是早恋。我是来要钱的,那贝姜欠我钱呢。
大姐忽然叹了口气。
她说贝姜是她看着长大的。
我这才知道。
贝姜她妈在嫁给她爸之前还有过一段婚姻,前夫是个长得好看的黄毛,酗酒赌博打人。
她妈被打得厉害,扔下才几个月的女儿离婚跑了了。
后来和贝姜她爸结婚,又开始想之前受苦的女儿。
小时候,贝姜也是个各项特长都学过的。
后来,初二姐姐来后,她妈慢慢把这些都给她断了。
她姐不会跳舞,不会唱歌,也不会画画,一看她唱歌、弹乐器就自个掉眼泪。
她妈就说:「都是贝家的孩子,不能搞特殊。」
那时候贝姜小,生气跟她妈喊。
「才不是才不是!她又不是我爸生的!她爸打牌吃酒是烂赌鬼,她姓曾!不姓贝!她学不会我就不能学,凭什么!」
她姐当时没说话。
第二天晚上暴雨,她姐独自一人离家出走,穿着睡衣走的,一块钱没带。
她妈几乎疯了,贝姜跌跌撞撞拿着伞出追出去给她撑伞,她妈啊,将伞一把扯了扔出去,骂她是白眼狼,狼崽子。
贝姜吓得大哭着说错了,她妈一脚踹在她身上,让她跪在雨夜,一直骂她。
——「要是找不到你姐你就跪死在这里!」
——「还凭什么?!凭我是你妈!这是你欠我的!你欠你姐的!」
——「你这么计较,难道以后还指望你养老吗?!没良心的东西!」
贝姜在雨里哭得几乎快要抽过去,她家里的狗使劲跑出去拖她的衣角往家里拽。
她抱着狗大哭,无论谁叫都不敢动一步。
后来,直到快天亮,她妈妈和姐姐终于回来了。
她姐是在她爸的医院被找到的。
听说她妈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她继父的空病床前跪着。
贝姜她爸病情反复,刚刚被推进抢救室。
她姐哭着跟她妈说,她来是想看看爸爸,她来了以后早就把叔叔当成了自己的爸爸,无数个夜,她多想要一个贝姜爸爸这样的爸爸啊,她也不想要那种打人的爸爸啊。可是她没有,她的妈妈不到一岁就走了。
她妈抱着她姐哭。
而那晚她爸那晚上没熬过来。
贝姜等了一晚上,等来她爸的死讯。
她妈揽着她姐回来的时候,从头到尾没有看她一眼。
那个婆婆说。
「这孩子,曾经被她爸妈捧在手心里十多年,爱得她心眼儿一眼看到脚底,结果突然从小公主变成了讨人嫌,唉……她妈天天说她害死了她爸!她一哭,她姐哭得更厉害。你不知道,她姐天天卖惨,那心眼儿比莲蓬还多,欺负她一来一个准。她妈天天逼着她承认是她害死了她爸,她怎么能认呢,她妈啊,恨死了她,哪里还会管她哟——唉——」
她絮絮叨叨叹气。最后她问我。
「她欠你多少钱?」
「我帮她给吧。」
6
我重新回到学校。
我爸正在办公室,见面劈头给了我一巴掌。
「狗东西,说老子重病去探病,老子打了一下午喷嚏!去哪里了!是不是出去混了!」
我很感伤问我爸:「你说天下真的有会偏心到把自己孩子当仇人的父母吗?」
我爸又给我一盖头:「啥玩意?扯十九代祖宗都没用,到底去干啥了?」
我说我去要钱了。
我爸一下有点紧张,问我是不是谁欺负我了,眼神开始扫向班主任,又问我要到钱没有。
我说没有,但是我会要到的。让他别管。
7
人真特么贱。
小贝壳在的时候,我看她哪哪都不顺眼,看那死胖子也不顺眼。
看见他们在前面说话我就烦躁,影响我学习。
听见兄弟开我和小贝壳的玩笑,我就血往脑门冲。
恨不得和她撇清一切关系。
弄个大字报,昭告天下我俩就是同国籍的关系。
我甚至还故意在她进来时候说起自己喜欢的女生的理想型,各个和她完全相反。
「长头发,小眼睛,大嘴巴,尖脸——」
兄弟听得皱眉,问我是不是变态,喜欢长发牛头梗。
小贝壳没有表情,就像没听见。
但是我清楚看到她坐下不自在扯了扯自己的短头发。
但是她不在之后,我突然开始看什么圆东西短头发小嘴巴都顺眼了。
连带那个小胖子,我听见他的「哦哦哦」都觉得顺耳。
我让他给我讲课,专门讲那些小贝壳给他讲过的课,每个步骤都不能少,语气词也要对。
次数多了,小胖子开始躲着我,面带难色。
「奚哥,我其实喜欢……女的。」
「滚!等下,滚回来,这道题讲完……你特么有没有用心,少了一句『咱们看这里』——」
我可能脑子被小贝壳传染了。
周末回家,我在路上看到一只流浪的陨石边牧,都觉得那狗啃草的样子像小贝壳那狗啃刘海。
我叫一声:「小贝壳。」
那瘦骨嶙峋的狗立刻跑过来,闻了闻我,疯狂摇尾巴。
我疯了,一向讨厌狗的我居然看它非常顺眼,我把它带回家。
阿姨惊奇看着我:「谁的?」
「我的。」
我给阿姨介绍:「叫……小贝壳。」
班花坐在我旁边,话越来越少。
第二个月的时候,她突然跟老师说要换座,走之前她给我一个地址。
「是三班。」
她跟我说。
我拿到的是个挺偏的乡镇上的高中名字。
只需看一眼那个地址,我突然就反应过来,在自习课一下站了起来。
班主任看我。
我说:「我爸病了,这回超大病,我得去看看。」
8
我连夜坐火车去了那个市。
出了车站凌晨三点,摩的大哥看了看我一米八五的个子和红眼睛,不肯载我去下面乡镇。
我在车站扫了个单车。
一路导航,吭哧吭哧骑了三个多小时,被两条凶狗追了半里路,终于到了那个初中。
早上六点多,外面已经有卖早点的了。
我哆嗦架好车,买了一碗热稀饭。
喝完了缓过来,去隔壁开门的铺子买了一笼小笼包。
校门口有保安,我去找了个女生帮她背书包,然后顺利混进了学校。
学校很新,路上偶尔两个抽烟揉着眼睛一看就是通宵回来的学生打着哈欠走过。
我问了两个学生,到了安静的三楼。
一口气上了楼,是了,三楼高一三班。
我站在教室门口,忽然有点不敢动了。
我不知道我一晚上跑过来是干嘛。
我过来干嘛。
买一笼包子过来干嘛。
教室一个人都没有。
我开了灯。
站在讲台上,低下头去看。
没有座位表。
但是一眼扫下去,书乱糟糟的倒数第二排,是之前班级的位置,神使鬼差,我走过去,打开最上面一本。
果然,嘿,果真是小贝壳的名字。
还是这么糊涂不爱收拾啊。
我咧着的嘴还没放下来,就看到下面被人用红笔写了很刺眼的三个字。
「姜母鸭」。
然后是个大×××。
书后面两页被胶水还是什么粘上了。
我小心撕开,里面的字迹有些模糊。
看来被沾过很多次,打开,撕掉,里面小心誊写的字又被粘上,再撕掉。
我忽然感觉太阳穴突突跳。
好像突然醒了一点,周围一切的景象和气味都清晰起来。
我再往下看,我看到了桌屉里面都是垃圾,很脏。
是厕所渣筒里的垃圾,看来是新倒的,我甚至看到了沾血的姨妈巾。
椅子是摇晃的,有一只脚不稳。
桌子上面乱糟糟,笔断了几截。
好的两只上面都是用胶布缠过的模样。
我把桌子搬到了讲台上。
然后坐到了旁边的位置。
9
最开始进来早读的是个女生,一看就是好学生。
瘦瘦的,走路低着头,不敢看人眼睛。
她站旁边请我让座,小声问我找谁。
我说我听说你们班有个叫贝姜的女生。
那瘦个女生表情有些复杂,立刻看了一眼门口:「你也是来找她麻烦的吗?」
我说我是她……发小。
从她这里,我这才知道,贝姜在这里过得什么日子。
床上泼冷水,课本被撕,被拉到厕所站岗打扫……
起因很简单。
贝姜转学过来第一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因为早恋乱搞才被转学的。
贝姜她姐曾在这里读书,她送妹妹来的时候,给所有的校霸和混混都买了高级零食。
说贝家不缺钱,这些都是一点小心意,以后请大家多多照顾贝姜。
可是贝姜没有钱。
混混们不信。
第一次扇了耳光之后,贝姜给她妈打电话要钱。
公放中是她妈不耐烦的声音。
「钱钱钱,你不是说了吗?钱都是你姐的,是我的——没有!你姐以前读书一个星期十块钱,你都翻倍了还要怎么样?」
可是贝姜她姐不住校,只吃一顿午饭啊。
大家很快确定,贝姜没钱而且没人护。
「难怪你从来不提你妈啊。原来你妈那么讨厌你?」
贝姜这回没有解释。
静音的电话那边没挂,是她妈亲切问她姐的声音,真的喜欢那个包包就买吧。我的宝贝配得上任何东西。
贝姜第一次低下了头。
第二天,贝姜因为上厕所问路和女混混的男朋友说了两句话,被拖到教学楼上,狠狠收拾了一顿。
——拳打脚踢,脖子上的疤被专门抓住,拉长。
女混混毫不避讳:「收拾的就是你。认识曾彩云吗?那是我老大,她早跟我说你骚浪贱,在学校勾引男生,现勾引我头上来了?」
女混混现在就是贝姜同桌加室友。
是特意调的位置。
我要了女混混电话,给她打过去。
她第一句话就是哼:「干嘛呀,我有男朋友了。」
我问她什么时候来教室,我有东西给她,还有她男朋友,一起来看看。
她噗嗤一笑:「干嘛啊,你还真想和他比试一下啊——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变心的。」
「嗯,看看实力。」
快七点的时候,女混混来了。
贝姜没来,女混混身旁跟着两个女生,笑嘻嘻说那个贱人昨晚被子都湿了,一晚上没睡,还说那姜母鸭长得那么丑,脸也毁了,就算裸着出去也没人要……
看到我时,她眼睛微微一亮。
「就是你找我?」
我站起来。
她眼睛在我外套的 logo 和鞋子上扫了一眼,脸上已经带了笑:「谁啊,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我是专门来请你吃早饭的。」
女混混得意扫了旁边两个女生一眼,嘴角一勾就向我走来。
「真的没见过你?谁呀,是不是上次云姐过来吃饭的?」
我伸出手,手捏住她下巴的时候,她脸一红,竟然闭了闭眼睛。
下一秒她就尖叫起来。
因为我直接用带手套的手,一手捏住她嘴,一手将那些桌膛的卫生纸全部塞进了她嘴里。
她惊恐尖叫,嘴巴张大,正好,塞得更多!
很快,她惊呆的同伴反应过来叫来了她的男朋友。
来的正好。
那校霸叫我给钱,没有三五千摆平不了这事。
拿完钱后。
我一拳将他打在地上,然后直接给他喂他女朋友吐出来的。
他想打我,我顺手就卸了他胳膊。
这么多年被我爸揍不是白揍的。
他俩哇哇吐成一团。
那弱鸡男混混很快又叫来了第三个。
还没进门就被我按在地上摩擦。
进来一个我一巴掌扇飞!
进来一个我怼到墙上,然后撂倒在地!
最后一个进来的中年男人,看到我第一句话就是:「等!我是老师!!」
我被带到校长办公室。
进去之前我在门上一撞,鼻血瞬间冒出,我衣襟前面一片红,我进去时。
外面六个面色难看的混混表情更难看了。
校长问我,我说他们侮辱我爸,骂我爸是狗,我才动手的。
证据就是手机视频里面的鬼哭狼嚎「狗日的」「狗娘养的」。
「这明明是你动手时候他们才骂的。」
「校长,您看我这都动手了他们还骂这么难听,您就想想,我要是没动手前,他们得骂成什么样子!!这几个人欺男霸女,还抢钱呢,抢了三千——够判刑吧——」
「明明就是你自己给的!陷害!」
那几个混混不依不饶,说要让我退学,说我校园八零,说我仗着力气大欺负人。
女混混更是哇哇大哭,说什么也不愿意和解,更不可能什么写道歉信。
学校一如既往和稀泥。
没有监控,没有证据,也不会有证人。
10
于是我直接当着大家的面,拿出了我「捡到」的女混混电话,直接给上面贝姜她姐曾彩云打了过去。
电话那边响了好一会才接。
我按下本地静音。
接通第一句就是:「不是才给了你钱吗?下次还要钱重新换些照片!」
两秒后。
曾彩云有些生气:「不是我说你们,除了扇耳光就是倒冷水,一点创意都没有。不是让你们去找我那贱爹吗?他最会收拾人,最好让他把这个小贱货认回去,好好过下我过的日子,才不算她白来!」
我转头看校长,校长脸色有点难看。
我要这几个混混跪下给贝姜道歉。
这事不难,校长说,只要事情不闹到外面去,我删掉手机的录音,那就不是问题。
11
在上教学楼的楼梯口,那个女混混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和几个混混跪了下去。
一路上的学生指指点点,远远走过去来回看。
等贝姜过来,她本能就要绕开,被校长助理拦下,示意她往前面走。
她低头走过去。
那几个混混铁青着脸不情不愿却又不得不挤出笑,叫她名字:「之前是我们不对,对不起。」
贝姜愣了一下,呆呆看着他们。
他们努力在笑:「对不起啊。」但眼底的恶毒毫不掩饰。
这种混子,欺软怕硬,毫无信用。
这个地方贝姜决计不能待下去了。
12
我用凉水洗完了脸上的鼻血,给我爸打电话。
我爸正火冒三丈,我听见呼啦呼啦的风声,车窗关上,电话里声音更大了。
「你在哪?!」
「我去要钱了。」
「要钱?要钱娘的你跟班主任说我得了大病?不孝的狗东西!天打雷劈啊你!我奚家真是造孽!你妈成绩那么好脑子那么好,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孽障!」
「爸,我想好好学习了。我打算期末就能考到年级二十——爸你能帮我个忙不。」
「就你这个烂成绩,还二十,大专都够呛……等等,你说什么?」
短暂沉默。
我爸说:「年级十。」
我说:「好。」
我爸问:「说,什么忙。杀人放火「年级十」你爹可干不了。」
「做个公益。帮我捐赠一个贫困生。贫困助学。」
「……恋爱了?狗东西——」
「不是,就是以前的同学,是欠我钱的。成绩不错,年级第三。不信你问你战友我班主任。」
13
挂了电话,我再去校长办公室。
他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还拿出自己的白衬衣给我换。
「贝姜要转学,我们肯定配合,其实她学籍没转过来,只是临时来借读。」
校长顿了顿:「关键是——贝姜同学不一定愿意,她是她妈亲自送来的。来的时候,她说会好好读满三年的。」
14
从行政楼天桥进教学楼,在下三楼时忽然碰到了刚从楼梯上来贝姜。
这日阳光很好。
初冬的冷,恰到好处,南地霜降,雀鸦扑翅盘旋。
我下到第一阶台阶。
明暗交错中,视线骤然落入阳光下一张脸。
她顺着楼梯角缓缓上行。
一手正下意识在按住脖颈出细微的伤疤,纤细美好就像我背不下的课本某一篇古诗词。
她又瘦了。
她目光略过我,继续向上。
过了好一会,又回头看我,走了两步,又回头看我。
第三次,她终于确认。
她手里是一本写了一晚上的笔记,熬着厕所的灯,一点一点写的。
她问我:「奚嘉良?你怎么……在这?」
「嗯,你最近好吗?」
她眼睛一下移开了:「挺好的……还行。」
又撒谎!
我看着她,她的脸怎么又小了,眼睛更大了,头发倒是长了一些。
盖住一部分脖子上的疤痕。
她也看着我。
看了我几秒,她一直在想,想了很久,她好像回过神,伸手在衣服里面掏。
掏啊掏啊掏出几张零碎的钱。
「对了,我记起了,我还差点五十……那伞我都记得呢。」
我下了一步台阶,她上了一步,我伸出手去。
她也伸出手来,眼睛一直看着那钱,十块五块一块旧的整齐的钱。
那只细细的一抓就断的手。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瞪大了眼睛。
这时上课的铃声尖锐响了起来。
她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看到了我湿透衣襟上残留的血,她转头看了一眼方才混混们道歉的地方。
她张了张嘴。
我直接带着她往外走。
我走到了教室,开始拉出她的书包,给她一本一本装书。
贝姜一直站在那。
一直到我将她那个被糟蹋的书桌一脚踹在地上后,她眼睛一下就红了。
一路上,碰到过她的同学,老师,校长。
他们只是看着我们。
「为什么?」
「追债。」
前面就是校门,只差一步就可以出去。
她回头看教室:「可是——」
「换个学校吧。」
贝姜眼泪一下就流下来了。
15
车到的时候,司机一直给我使眼色,提醒我好好说话。
我爸脸色铁青。
先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贝姜。
我提醒他:「年级十。年级三。」
我爸冷着脸深吸了口气,将手上的平板递给我:「我刚刚问了下,这几个学校,都还不错——」
回去的路上,我爸在车上给我发微信,问我是不是喜欢人家。
我一口否决,怎么可能?
我爸在副驾冷哼了一声。
过了一会,又给我发狗照片。
「不是干嘛养人家的狗?」
他甚至还找到了贝姜之前和陨石牧羊狗的合照,草地上一人一狗,笑得一样青春可爱,阳光倒影在她脸上,那是完完全全她曾经描述的被爱模样。
在尽调方面,我爸向来细致。
我知道他在看我,但那一瞬,我竟无法移开目光,好一会,我回:「我要说是个巧合你信不?」
我爸又冷哼了一声。
贝姜有些局促,看了我一眼。
我立刻说:「贝姜你也别多想,更别自作多情啊,我帮你,纯粹就是帮我爸,我爸公司今年的公益活动任务还没完成,他着急上火呢——」
我爸这回不哼了,在后视镜眯着眼睛看了我三秒,给我回了一个字。
「怂。」
什么怂?老家伙的心早硬了,理解不了年轻人的古道热肠。
看到美女就想得多。我帮她,纯粹就是跟捡小贝壳一样,可怜她。
是的,就是这样。
16
贝姜起初还担心她妈会找她,会担心。
但一次也没有。
从一开始每周打电话回原学校问,到后来两周一月一次。
她很久没见过她妈。
寒假时,为了挣生活费,她去酒店端盘子,结果她姐在酒店过成人礼。
她那天回来很早,还早早做了晚饭。
留了纸条说有点累想早点睡。
我一看纸条就知道她撒谎!
后来晚上大堂经理给我爸打电话,我听了两句直接去了一趟监控室,看完了监控。
画面中,低头要离开的她被穿礼服长裙的曾彩云叫住。
她妈端着酒杯走过去第一句话就是骂她。
「你在这做服务员?装模作样给谁看?你是不是非要让你姐姐在所有人面前出丑你才满意?!」
「你说话啊,装可怜给谁看,我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喝?你要这来打我脸?」
我忘不了她看着她妈的悲伤眼神。
大堂经理急急进来,她还能说出道歉。
「经理,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
她妈却恼了,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没脸的东西,给外人你就道歉,给家里人就死倔?你害死你爸你道歉了吗?你弄哭你姐你道歉了吗?你还说你姐气你爸,滚滚滚!」
她大声跟其他亲戚宣扬贝姜考试不及格偷拿家里钱还气死她爸的好事。
「根子里就烂的!给钱三天就花光!自己亲姐姐容不下,还告状说姐姐的坏话……成绩那么差,又不孝顺,以后还能指望上你?!」
她姐好会装样:「好了妈妈,妹妹还小,就是想要钱闹脾气。你可别气坏了自己。」
她妈更生气。
「好啊,我倒是看你到底有多少硬脾气,想要钱是吧,既然自己能,那就别找我拿钱!」
她忘了,上回贝姜找她拿生活费已经是两个月前了。
她忘了,她这个小女儿也不到十八岁,还是个学生,就算是猫一样大小的胃口,每天也是要吃东西的。
她更忘了,我把曾彩云那些录音寄给她时叮嘱她好好看的大女儿那副嘴脸。
偏听则暗,偏爱则愚。
音乐声起,酒店的成人礼按照吉时很快继续。
贝姜走出酒店的时候,五层的生日蛋糕推出来。
上面用巧克力写上了祝福贝云云生日快乐。
这是她妈给她姐的新名字,她姐想要爸爸,她妈就给她爸爸,将她收拢在自己羽翼下,给她姓,给她家。
她妈说一碗水端平,结果那一碗水都给了那绿茶霸凌玩意儿。
16
我回到家里时太阳穴还在突突跳。
餐桌的盘子盖着。
我想了想,到处看,倒了满满两大杯热水上去。
她房间门没锁。
我敲了敲门,等了一会,打开,进去。
窗帘没拉,月光逆流而上,辉光如洗。
被褥鼓起一个头,微微颤抖。
我将水放在桌上。
「明明以前她……」她在被褥里面说。
「感情会变的。」外面起风了吹得树枝乱响,我本来想要骂人的声调不自觉弱了,「以前喜欢的,现在会不喜欢,以前不喜欢的……可能现在又喜欢。人,都是会变的。」
说得些什么话啊,我忽然跟见鬼似的耳朵发热。
贝姜说:「可有些感情不会变的。奚嘉良,你说是不是?」
一听到名字,我的脸忽然也开始发热了。
「……是吧,有些或许不变。」
她掀开了被子,抬起头,满脸的眼泪,抬头看我。
「奚嘉良,可为什么,轮到我就变了呢。」
17
她亮着的手机上的朋友圈,上面是她那个绿茶姐的照片,配文肉麻无比:我最心爱的女儿。
而这些称呼,在原本,是属于贝姜的。
当初是她妈说,贝姜享了福,这些年,生活费,住宿费,学费,这些账算下来,去掉零头也比她姐多几十万。
一碗水得端平。
送她去乡下,就是要她学会感恩,学会忆苦思甜,什么时候不顶嘴她姐,容得下她姐,就什么时候让她回去。
「可是,你知道曾彩云是什么样的吗?」
贝姜说。
她姐总是看起来可怜,但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在玻璃上刮指甲。
她总被她姐惹怒,吵架,骂人,让她姐滚,然后最后被她妈一巴掌扇在地上。
她姐在她饭里加避孕药。
在她的书包塞避孕套。
在半夜十一点打电话给她的各个科任老师说虽然她谈恋爱看颜色小说但是拜托老师不要对她有偏见,她还是个好学生。
初三暑假那次,她姐烧水煮泡面。
端过去时,「不小心」滚水泼到了坐着的贝姜身上,顺着我下巴流淌到脖子。
贝姜惨叫中,她姐哭得更大声,捂住烫红的手,流泪跟她妈说:「妈妈,今天是你生日,我只想给你煮面……妹妹生气是应该的,你不要怪妹妹。」
贝姜忍无可忍尖叫想去打她。
可是她妈抓着她脖子将她拖了出去。
她下巴下颌留下了永远的疤痕,同时失去了居住在家的权利。
她妈说,什么时候考上大学,什么时候再回家。
贝姜侧头靠向枕头,眼泪打湿了枕头,她第一次这样哭,无声无息一边说,一边掉眼泪。
她最后问我:「我妈不信我,说我是嫉妒,是看不起她女儿,看不起她……」
「我信。」
我说。
过了一会,贝姜说:「谢谢。」
「我会考上大学的。我们都会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
我将晾好的温水给她:「会的。」
18
贝姜再也没有回家。
她有一个本子,本子上写满了开支,每一笔她都记着,连小贝壳的开支她都记了。
在我坚持下,一人一半。
我经常看那个本子,有时候还提醒她:「还有一瓶可乐,路上我买的,我就喝了一口,剩下你喝了,三块啊,别落了。」
「好好好。」
她也不再兼职,而是用尽全力读书。
高二寒假,在我建议下,她做了整容修复,去掉了脸上的疤痕。
缠了一个多月的纱布取下来。
她的头发就和她成绩一样快速变化。
高三时候,她长发到了腰。
我爸留意我俩两个月后,相信了我的革命友谊,对贝姜再度开始热情过头。
「你们是同学,得多相互帮助啊。贝姜啊,你做姐姐的,嘉良有不对的,就骂,不听就打,使劲打,他皮厚。」
越说越离谱。
「爸,她就比我大二十多天,什么姐。」
「那也是比你大。」
「可我早产啊,严格说来,从怀孕日期看,我是哥哥,她得叫我哥。」
我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一眼我妈的照片,老脸微紫:「闭嘴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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