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夜班结束之后，出医院门，城市才刚醒来。街道空空荡荡，空气里有未下的雨、汽车尾气和落叶的味道。路旁的树老干虬枝，偶有枯叶落在脚边，踩上去有微弱的咔擦声，让我疑心是不是踩了什么骨骼清盈的鸟类。

  路上给母亲去了电话，说是明天回去。母亲细细盘问了回家的时辰，又絮叨了几句。想起几天前，还在和朋友抱怨，越来越没有年味儿。后来一个人的时候，想想还是很期待春节的。一年也就这么一次，能够不考虑任何现实，聚在一起说说话。

归家那天，起了大早，在晕车药的作用下昏昏欲睡，却在汽车启动不久，骤然清醒，望向车窗外掠过的风景。在经历林立的高楼、挨挨挤挤的商铺之后，汽车来到了群山环绕的路段。在今岁的暖冬里，很多的树，仍保留着身上的青翠，不同的颜色叠加，灿若云锦，果然大自然才懂最精妙的配色。

  经过乡村的时候，看见裁剪得当的田地里，麦苗绿莹莹的摆动着。中间一块地格外打眼，里面红如血、白如烟、黄如金，花园似的，确是那隆起的土丘和墓碑让我意识到-旧坟和新冢，心下一片哗然。去岁放开以后，很多老人未能熬过冬季，生命戛然而止。想起几年前听晓丹老师讲课，提到沈佺期的北邙山说，如果可以想象着，那些离我们远去的亲人，住在那里。与他们旁边的人也是好友，那么在丽日天晴的傍晚，他们也会出来，坐在一起聊着，说起后代子孙，点评一番。这样是不是就不那么难过了......

家中呆着的两日，哪儿也未去，觉着手机里的千面不如生活里的一面，在他们身边陪着聊一聊，便是最大的幸福。离家的前夕，几家人一起聚餐，弟弟说，以后每年都要聚聚呀，我未置可否，内里却打定“那是自然”的主意。生活永远不会变成“也就那样的”，春节也是。即使我们回不到年少，即使生活多了很多琐碎。

  昨日立春，今日上元，东西归置齐整，晚饭后陪父母说说话，也祝奔波于外的朋友节日快乐。时间掐着节点向盛大的季节而去，葳蕤的植物，日暖的空气，还有想要重新开始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