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颜想着东华定有好多的话要和小丫头说,自己就去洞外找个地方晒晒太阳,他刚慢悠悠踱到炎华洞口,就见白真从狐狸洞方向过来了。白真走到洞口,知道东华还在里面,于是小声对折颜说道:“爹爹让我过来候着帝君,要你赶紧回狐狸洞商量事情,就是滚滚那事,怎么瞒得住的事情。“没成想话音刚落,东华已从洞中出来,也被东华听到一点点,问道:“你们又要瞒什么事情啊!”还是折颜老道,一边掩饰自己的尴尬表情,一边说道:“在说凤九的事情,不该听她的话瞒你”。东华扫了一眼折颜:“知道就好!”说罢就熟门熟路地往白芷的狐狸洞去了。折颜和白真两人只好跟着,这话想说又不能说,想传个音吧,也怕被东华给发现了,只要硬着头皮跟在东华身后进了狐狸洞。
但见狐狸洞内,狐帝狐后和凤九的爹娘都在。见东华进去,几人连忙行礼,被东华及时止了礼,只说在青丘自己家里,都相互免了。狐帝起身请东华坐上座,东华也拒了,只往石凳上寻了个普通位置坐下。白奕将准备的茶水挪到东华跟前,复又回他桌边坐下。
洞中的像是时空凝固了一般,静得只剩下流水嘀嗒的声音。但见狐帝看看东华,东华正低头泡茶,并未接住狐帝的眼光;狐帝又看看狐后,狐后大致觉得这种重要的会面,既然家里当家的在,于情于理是万没有道理由她来起头的;另一边看白奕,对着他爹爹又是努嘴,又是递眼色,想着也是啊,自己爹爹,狐帝还在呢,他做儿子的,也没有出头的道理啊!狐帝看看折颜,想叫折颜起个头,折颜还想着刚才差点被揭穿的尴尬,这一路走来衣裳的汗都还没干的,这次硬是忍住,任由白真对他指指点点,拉拉扯扯,硬是一分都没有动摇。当窗前的流水嘀嗒到四百五十下的时候,东华终于喝好了第一口茶,微微抬起了头。
其实这白家一家人的所作所为,他全都知道。只所以他还能埋头安心泡茶,实在是因为他的紧张并不比他们少,他也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只说东华毕竟是帝君,十数万年的天地共主也不是白当的,比之白家一家老小,他还是更沉得住气一点,全然没有让他们看出分毫而已。如果折颜脸皮厚一点盯着他看,定然能看到他泡茶时微微颤抖的手,还有悄悄抹去的额头的汗珠。
就这沉默的当头,东华一边故作镇定地泡着茶,一边在心底想着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让白家消消气,认了他这女婿,最后在心里默默预演了一遍,这才喝下那口定心茶。放下茶杯,他像折颜使了一个眼色,让折颜出去。这次折颜心领神会,打破沉默的尴尬,拉着白真,像东华拱手道:“帝君昨天都忘记吃药了,我去重新开个方子,好叫迷谷给你把药熬上。一会儿我再去看看小九去。”说着一边拉着白真往外退,一边朝白奕也做了个出去的手势。白奕也心领神会,拉着凤九娘连说要去看看小九,便一起退出了狐狸洞,狐后也乘机遁了,偌大一个狐狸洞,只剩下了两个老神仙。
又沉默良久,谁都不敢先开口。对白芷而言,面前的是自己的老领导,曾经带着自己出生入死,如今却是自己的孙女婿,前不久青丘一家门还误会了他,对他十分不待见;对东华而言,面前的自己的老下属,如今若依着辈分,他还应该管他叫一声爷爷,但他不仅人家孙女婚宴上放了鸽子,害得小白出走人间两百年,小白更是渡走他满身的毒,为了他而香消玉殒。
尴尬啊,难受啊,却不能不面对。
“帝君!”
“狐帝!”
两人竟然同时打破了沉默。
毕竟是在狐狸洞中,狐帝的主场,底气足点。狐帝招呼着帝君落座,举杯邀帝君饮下一杯茶。放下茶杯,狐帝对帝君拱手行礼,还未弯下腰,便被帝君两手扶起。狐帝没有多推辞,收了礼,向帝君道:“帝君,之前的事情折颜已原原本本和我讲了,方才知道帝君那日终是因为妙义渊一事而未能赶赴婚宴。小臣和家人疼爱凤九,一时冲动失了理智,非但没有在紧要关头帮上忙,还任由凤九出走,害得帝君身体欠妥,还遍寻凤九两百年。当时帝君来青丘找凤九的时候,我们也是不知真相,对帝君多有得罪!”说着便又要行礼赔罪。
这边东华一边扶着狐帝,一边也要像狐帝做礼。这两个加起来快七十万岁的老神仙,如此扭扭捏捏,礼来礼去。东华道:“当初种种,皆为我一人之错。姬蘅虽是孟浩之女,但她如此胡搅蛮缠,当日我实则一时冲动想一笔勾销了孟浩的恩情,哪里想到了后果,如今悔之晚矣。这两百年我无时无刻不想念小白,但到后来,我实在是有心无力,找不到她了。谁知道她得知真相,竟然不顾自己那么一点弱小之力,还来星光结界与我一同作战!最后还为了救我,渡了我一身的毒!白芷!小白她,她不简单啊!“
说起小白,深爱她的爷爷,和深爱她的丈夫(爷爷辈的),都是心里一阵戚戚然。各自默默喝了一口茶,东华又说道:“小白她临走时,还念着自己没能尽到青丘女君的责任,我既当年在青丘就已经公开了女君王夫的身份,日后定将作为小白的王夫,照看着青丘,保青丘一方平安。”
狐帝听了此话,也是非常受用。不等狐帝致谢,东华又道:“如今小白不知得了何种机缘,不管需要多少时间,她定会回来,请狐帝准我长住青丘,时刻陪在小白身边。小白以前说住不惯狐狸洞,想在林子边修一个竹楼,图都亲手画好了,我想将竹楼修好,住在那边,这样也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还望狐帝允准。”
以帝君的身份,在四海八荒随便看中哪一处仙山洞府,还不让洞府主人受宠若惊。今日在狐帝面前这边放低姿态,狐帝又如何不懂。白芷原是重情之人,如今更是感念两人有情人相爱难相守,为了天地太平,一个香消玉殒,即便将来能回来,那么多的苦也是实打实的受了的,何况还遥遥无期。另一个呢,几十万年不理红尘世俗之事,高高在上的天地共主,如今也落得一身的伤 ,还剜了半颗心,外加一身情伤。帝君为小九的真情付出和小九对帝君的真情付出,真也是无法说得出孰轻孰重,再怎么还来还去,便也是还不清了。
白芷心里感慨着,一边答应了东华的请求。“你是小九的夫君,这青丘五荒之地,便都是帝君的家!”
东华听到白芷说青丘五荒皆是他的家,也知是白芷已然真正认了他青丘女婿的身份,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一时之间也是百感交集,倒下满满一杯茶,痛快地一饮而尽。
东华深深吸了一口气,悄悄往洞口下了不太明显的结界。他走到白芷面前,不等白芷反应,直接双膝跪下,对着白芷就要行起大礼。白芷哪敢受东华的礼,急忙也要对着东华跪下,却被东华施了个小法术,便弯不下腰也迈不开腿。白芷反应快着,赶紧要背过身,没想到东华竟使了个变化,分身出一个东华来,两个东华将白芷生生夹在当中:“这原本是成亲时就该行的礼,如今小白的眼睛也在我眼里,狐帝,就当是受了孙女的礼吧!”说着朝着狐帝,硬生生磕了三个响头。“东荒我一定替小白管理好,只要我在一天,定将护卫整个青丘。”东华原打算喊声爷爷,心理建设做了好久,不过这辈子连爹爹都没喊过,一时时间实在是张不开嘴叫爷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