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高子杰也没睡。他躲在二楼楼梯后面,一个人抱着头发呆,清欣来劝他几次也无济于事。于是,他便听到了妈妈对易先生的哭诉,妈妈的话,易先生的劝解,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打醒了他——自己前三十年浑浑噩噩,生活在薇姨的翅膀下,好不容易回到亲生妈妈身边,还是要妈妈为他操心,为他伤身。他恨自己无用,也恨自己糊涂,心底也暗暗有了决定。
……
这几天,令熊白天都会去公司处理韦爷自杀留下的烂摊子,应付同盟里那几个墙头草合作伙伴,回家还要安慰家里人。母亲躺在床上,弟弟言语诸多挑衅,妹妹还不省心地撺掇她赶紧把韦磊的股份拿过来分掉……腰部的枪伤虽然已经愈合,但是因为失血过多,多站一会儿还会晕眩,所以她还是坐着轮椅,一边身心俱疲,一边挺直腰杆,不能让别人看出她此时的脆弱,趁虚而入。集团风雨飘摇,二子羽翼未丰,她每每撑不住,又咬牙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只是一天下来,无论多晚,Kent都会送她去易兆风家;无论多晚,易兆风也会在家里等她。
又是一个凌晨时分,轮椅又一次停到易家门口,令熊推门进去。
易兆风看见她,笑着转动轮椅到她身边,“回来了?”
她点点头,“嗯。”
“今天都还顺利?”
“韦磊伤势好转很多,就只怕是今后不良于行,Kate在医院陪他。他公司的事我暂时按下来了,这个时候去分股份,韦爷撑不住的。”令熊疲色未减。
易兆风见此,自然心疼,连忙岔开话题,“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让工人煲了汤。”
令熊摇摇头,“好累。”她抬头正准备叫子杰下来,推他们去卧室休息,易兆风却猛然起身,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啊哟!你!”令熊一惊,下意识地抱住他,然后马上反应过来,红着脸把双手从他背上松开,小心地抓住易兆风的双臂。“你,你好了?”她低声问。
易兆风面露得色:“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每天都在复健。”他俯首埋至令熊颈间,“揽住我脖子,不然会掉下来。”
令熊略挣扎了几下,心知此时自然挣不过,叹口气认命似的双臂环绕住他。却也故意绷着,臭着一张脸,侧过去不看他,气他这段时间蒙着自己,让自己担心。
易兆风抱着令熊拾级而上,轻啄她耳垂私语道:“在台湾的时候,你说你不想再等待,今天,我也不想再等待。”她便一路从耳根红到面颊,羞愤到说不出话来。
来至他卧室,易兆风轻轻把她放到床上,在她身边坐定,握住她手,目光温柔宠溺。“知道吗?阿熊,从我第一天见到你,我就认定你了。”
令熊无措地指尖在他手心画着圈圈,不敢抬头,“这么多年,是我耽误了你。”话音未落,手便被一把拽到他唇边。十指被他一一吻过,呼吸的热气在指尖穿过,“一点也不迟。”
他来到令熊柔软的唇边,小心地把身体的大部分重量放在自己一边胳膊上,另一只手掠过她弯弯的眉毛、泛起一层水雾的眼睛、秀挺的鼻子,崇拜地捧起那张已有风霜刻痕却依然美丽如昔的脸,将自己炽热的唇轻轻地印了上去。一遍,两遍……易兆风加重了力道,试探着在她唇上轻咬了一口,她嘤咛一声,右手自然地插入了他发间。啊,他的头发硬而短,扎着自己手心,痒痒的,又融融的。“轻点。”她低声说。
他的确是温柔的,她的手抓紧他头发,另一只手抱住他肩膀鼓励他,湿润的唇轻轻地温热地回应着,易兆风心中莫名感动,悄悄离开她的嘴唇,又吻上她微闭的眼睛,吻干颤抖睫毛上沁出的颗颗泪珠。吻又回到唇上,这一次他们更激烈,仿佛这样的唇舌交错才能感到自己确实活过,自己珍视的人确实活着。喘息着,他们慢慢倒在床上,易兆风撑起双臂低头看令熊,对方也淡淡笑着盯着他,红晕未退,一脸坦然与信赖。“可以吗?”她点点头。
他喜欢看她的脸,喜欢她总是那么明亮纯净的眼睛,喜欢她眼角细细的皱纹,喜欢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这个女人的一切,他都好喜欢,喜欢了半辈子。从十四岁到今天,夙愿可成,易兆风就像个吃到好多糖的孩子,欣喜若狂地俯身下去……四肢交缠,身体感受着她的温暖,耳边起伏着她的低吟……
……
“风,还有好多仗要打。”
“嗯。”
“风,我不怕。”
“嗯。”
“风,跟着我做了一辈子保镖,你说你是不是傻?”
“因为你特别中意这个好傻的保镖先生啊……”
……
第二天清晨,易兆风不顾令熊强烈反对,在子杰和清欣四目睽睽下,抱着她下楼吃早餐。令熊今天着一件浅米色外套,一条水墨丝巾绕在颈上,系了一个醒目的蝴蝶结。餐桌前坐下后,清欣习惯性地打量着他俩,“易先生今天好帅啊!还有,令小姐,你今天的丝巾结格外别致呢!”咦,奇怪,低头安静吃粥的令小姐,怎么脸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