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了好几次家,最终逃到省外。小囡放下行李箱环视着这间阴暗的短租屋,在妈妈的催促下,穿好新校服,梳起一个高高的马尾辫,慢吞吞的走出屋子,坐上妈妈的摩托,飞似的赶往学校。
在班主任的引导下,小囡走到讲台中央,写下自己的姓名,便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从书包里抽出几本书,低着头,不管周围的目光。不一会,下课铃响了,立即有四五个女生围着她的课桌坐下叽叽喳喳地讨论起网上曝出的那件骇人听闻的强奸案:“听说,受害人还是个高中生呢” 小囡听见一阵声音传来,像是在叫她,猛地一抬头,对上面前短发女的铜铃一般大的眼睛,连忙矢口否认,“不过,因为都是未成年人,信息什么的都被封锁的死死的呢” 那位女同学托着腮,靠近小囡偷笑道“你看那群男生都盯着你看呢”
走过小巷,灯是明晃晃的照在头上,脚下的路一览无余,四周却陷入比天色更暗的沉寂....小囡埋着头把手插进衣服口袋,眼睛四下打量,远处暗角似乎立着个黑影子...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她走的更快了。直到她褪下沉甸甸的书包,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小囡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在学校里还好吧,”妈妈端着水果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囡含糊带过不提。妈妈叹了口气,放下果盘,匆匆热了饭菜,再三叮嘱她在家要小心,又匆匆赶往工店了。小囡仰头盯着天花板上发霉的一角,总觉得碍眼,踩着凳子却又够不着,因此只能作罢。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她端起饭碗暗暗想到。
天气转暖,厚厚的冬服渐渐褪下,女生也都穿起了短袖,似乎只有小囡还在坚持穿长袖,同学们拿她说笑,称她是病西施,时不时瞟向远处的一角,磨蹭了一会捂嘴一笑,讪讪地让位。一张试卷送到她面前,她扫了一眼题,提笔画下一条直线,又推还回去。她低着头抿起嘴,立起书不看眼前的阿康,又悄悄眯起眼,直到他走远了才噗嗤一笑,她并非不懂他的心思,只是....小囡轻轻合上书,还是什么都别发生吧
天渐渐沉下来,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小囡犹豫了一会,还是把书包留在教室,等到校道上少有行人时,才提着钥匙轻快的下楼,她轻轻一跃,暴露在阴霾底下。雨珠顺着发丝滑入衣领,凉丝丝的,反而让她感到一种真实。她隐约听见背后有人喊她,却不敢回头,怕别人看见这副狼狈的模样。尽管溅起的泥水会打湿了她的鞋子,她还是飞快的跑起来
平日里要走很久的校道,跑起来一会就到了,她拧干耷拉的长发,歪着脖子瞧见一样淋成落汤鸡的阿康,不由得笑了。阿康看呆了,随即从包里掏出一把伞,递给小囡。这下是小囡愣住了,脸上红红的,好一会才低声说道“还是我们两撑一把伞吧”
他们只是很安静的走着,谁也不愿打破这片刻的宁静,天空浅浅的露出一抹暗粉,路边的灯盏也随之明晃晃的亮起来,两人的影子贴的更近了。
当天空转为肃杀的黑灰色时,小囡远远的望见家中竟已是灯火通明,她匆匆和阿康说一声再见,跳着水坑就往家赶。她立在门外,闻着饭菜的香气,深吸了几口气,调整好呼吸,用凉凉的手敷了敷红扑扑的脸,又整理好发鬓,推开了门 。门内雾气缭绕,阵阵浓烟中他竟看到长椅上半卧着一个男人,她的眼眶有些红了,虽然已经很久没见到爸爸了。她还是低低的喊了声爸,男人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到来,半张脸藏在阴影中,点了点头。屋内的空气缓缓流动,只剩下锅铲碰撞的金属声。不一会妈妈端着一大碟菜放在桌子上,招呼还钉在原地的小囡,见到她身上的衣服有些湿,赶忙脱下外套给女儿穿上,沉默已久的爸爸忽然一字一句的开口“刚刚那个男的是谁?”小囡一愣,妈妈也跟着一震,她的手僵在半空中,外套像被揭穿的秘密,直直的下坠。她的手不停摸搓着小囡的手臂,冰凉的手隔着湿冷的校服刺的小囡生疼,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那只手紧紧握着瘦削的另一只手问道“是男同学,男同学对吗?” “嗯”
一双微微湿润的手掌覆上另一只手,松了口气说“别再见了,男同学也好...别再发生那种事了”
次日,阿康耐着性子等了小囡整整一天,天黑了才悄悄收起一只小盒子。侧敲旁击的问了好多人才明白,小囡回家后生了一场大病“准是那天淋了雨,”阿康心里暗暗懊恼“她的身体有那么弱,那禁得起这么折腾?”
又过了四五天,天终于晴朗了,阿康拉上四五个女同学买了好多水果,一路询问找到了小囡家。开门的是一位老妇人,提防着打量好一阵才同意女同学进屋看望小囡。唯独死死的盯着阿康,阿康压下心里的冲动,仔细打量起这间屋子:天花板上有块好大的霉印,家具什么的都很齐全,只是崭新的过分,还有...对了,还有这光线!尽管屋子里开着灯,却还是透出一股阴森的凉气。他直起身,迈步走向窗边。几乎就在要触到窗帘的那一刻,老妇人厉声叫起“不许碰!” 吓得阿康的手怔在空中,“外面天气挺好的,我...”阿康的手比向窗外,可她什么也不肯说,背过身子再也不看他。
后来,小囡又转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