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梦见自己光着脚丫在一片黄花草田里奔跑,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梦境里。
许是母亲白里里打电话来说,乡下的老宅要拆迁了。那怎么可以,虽然那所房子自从爷爷去世后就一直空那了,我每年只回去一次,在清明的时候,给爷爷和父亲上坟。但那是父亲生前的家,装着我的所有年少时关于父亲的回忆。屋后有父亲的竹林,门前有父亲种下的一棵栀子。这些都是我可以触摸的温情。每年清明前后,我穿行在一路油菜花金黄色的温暖里,奔赴年少时光。一次又一次回到父亲身边。那株栀子花树年年开满洁白无瑕的花朵,就如父亲冥冥中一直在守护着他的儿女们长大。每次回到这里,我总是要在这棵栀子花前伫立良久,第一次带先生回到这里,我隔着一条小河迫不急待地指着这棵栀子说“看,那有一棵栀子,是我父亲栽下的。”第一次带刚刚牙牙学语的女儿来这里,我又迫不及待地抱着她绕过小河岸近到桅子跟前:“这是你外公栽的。”女儿太小,生离死别于她是完全不懂的,她只知道外公的形象就是一棵栀子的样子,这是我唯一可以用来维系她关于对外公记忆的碎片。
多年后的一天,我偶翻度娘看见关于栀子的花语:坚强、永恒的爱、一生守候。”忽然泪流满面。年少如我,怎知岁月承载的悲欢离合,“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每次读苏轼的《江城子》都泪目。那一年,害怕未来某一天,会忘记了父亲的样子,曾偷偷藏起一张一寸照片夹在日记本里,那是父亲生前拍身份证唯一一张遗留的照片,那年,我恰好十七岁,仿佛生命一下子进入了萧瑟的雨季。这么多年来,一直下意识里在情感里依赖着这棵栀子,冥冥中一直觉得父亲就是这棵枙子一直在守护着我,而我也一直守护着这棵栀子,再没想过和他分离。如果连这棵栀子有一天也没有了,我再也没有对父亲具体的念想了,年少的我,也已经风一样地去了,拿什么来回忆?心痛如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