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长衫而站着喝酒唯一的人

张远平

鲁迅先生笔下，有一个咸亨酒店，来这里喝酒的人，在穿着上和喝酒的样子上泾渭分明：穿长衫的是有点钱、有点地位的人，坐在店里慢慢喝；穿短衣的苦力则站在柜台外喝。唯有孔乙己，因为是读书人，所以不屑与短衣帮为伍，而要穿长衫；而因为穷，没钱坐在位子上喝酒点菜，只能和短衣帮一样，站在柜台边喝。这样就构成了咸亨酒店的一道百年风景。

我们厂的的老李就是这样一种人。因为没钱，不得不打工；又因为读了一点书，就有了一点知识，一点思考，常常是落落寡合，孤僻内敛。跟年轻人固然合不到一块，跟同龄人也没有共同语言。

上班时，一个人埋头干活，不吭一声；下班后，不是捧一本书独自阅读，就是一个人离群索居仰头看天，低头想事。工友们无论是“码长城”、“打金花”，还是打“老虎机”，看录像，抑或是抽烟喝酒吹牛皮，都与他无关，从来连眼角都不扫一下。

在别人眼里，他是个另类。也许有人会说，装什么清高，左右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卖劳力打工，凭双手吃饭。读了几本书，又有什么用？一分钱也不值！

他明显地知道自己的孤独，但不可能改变，依然是特立独行，我行我素，毁誉任之。这样的性格，使他吃亏不少。

在老家，因为孤僻，迟迟才找到老婆；因为不善于拉拢关系，以至于调级没份；更因为这样的性格，说话不留神，得罪了头头，以至于失去了调到机关的机会。······在外边打工，由于不愿同流合俗，公然叫板老板的拖欠工资，告到劳动局，得罪了老板。到头来，别人都拿到了工资，而单单他一个人没有拿到。

不圆活，不合俗，这样的人最吃眼前亏。

不会宣传，不会推销自我，别人对他不理解。洁身自好却得不到认同，腰杆笔直却华发早生；愤世嫉俗却无能为力；身无分文却心忧天下。有知识分子的襟怀，却没有知识分子的地位，由于地位低下，势必是人微言轻，空怀一腔热血，注定一生的悲剧命运。

这种人是边缘人，这个阶层不承认，那个阶层不接受。上不上，下不下，境地非常尴尬。

这种人，对别人无害，对自己无益，老婆孩子都跟着他吃了不少亏。

这种人所遭遇的，是哭都没人听的悲剧，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的性格来到这个世上，是一个多么荒谬的错误！

在这个世上，这种人多乎哉？——不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