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同一屋檐下,想错开另一个人的存在,也不是完全做不到。两个孩子上楼做功课,文雪凝回到自己房间,拿出回来路上买的本城地图,在灯下一个个圈出居民区,设计好交通路线。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阶层其实早已划出无形的界限。譬如她计划中这些狭窄的街巷,停车就是个大问题。还有,家庭主妇需要哪些产品作为保障?一般市民家庭大致会投入多少额度在保险上?她又翻出了公司的资料一一比对研究。人有个事情做,注意力就不会被那些七七八八纠缠不休。
程万豪在房间里开了瓶威士忌,又点了雪茄抽了两口,然后给公司公关部打了电话,要他们尽快摆平这件事,不然下个礼拜不要来上班了。至于那间香闺,近期自然也是不好再去,一并连自己出入其他场所都要小心。他有点烦躁,饮食男女是天性,媒体也未必是相当卫道士,不过是迎合普罗大众对名人的窥私欲。其实那些庸脂俗粉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换个口味罢了。鬼使神差的,沈青的名字忽然又飘了进来。那个水一样温柔的,对他千依百顺没有任何怨言的女子。
他站了起来,走到文雪凝门口。当年要不是她,沈青就不会走,也许今天就会不太一样。至于是怎样的不一样,离婚还是金屋藏娇?其实他也没有答案,可以就在这种恍惚中,手还是伸了出去,门开了。
台灯还亮着,她低头坐在桌前,拿着支笔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什么,旁边乱七八糟堆了书、文件夹、资料袋。没听见他的脚步声,又或者假装没听到,橘黄的灯光柔柔地洒在她身上,令他陌生的恬静。
“有事?”她终于抬起头,换上得体的笑容,仿佛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除了她胳膊上那只小小的OK绷刺了一下他的眼睛。
本来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带着气过来,忽然他的声音软化了,“伤口要不要紧?不然让司机送你去医院看一下。”
“我没事,谢谢。”客气得好像在应酬客户。
“那......不要太晚,早点休息。”他想起她晚上似乎是穿着双布鞋回来的,“你今天去哪里了?”
“坐小轮,过海。去过码头那么多次,居然是第一次坐小轮,也不错,蛮有意思的。”她笑起来,灯光在她眼睛里折射着。
呵,他想了起来。若干年前,那个赤手空拳的自己,每天奔波于这座城市的这头和那头,然后在精疲力竭的时候,在那个人流涌动的码头上,牵了她的手,有了一点坚持下去的理由。这理由是她,还是她的家世?
他走过去,关掉台灯,扶上她的肩,“在家无聊的话,下次股东会你也来参加,给点意见。至于签单这种事,让他们年轻人去做,程太太又不缺这点蝇头小利。”
虽然有公司10%股份,从前那些年,文雪凝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也就随程万豪全权代她做决定。到后来,她想不起问,他便连回来跟她交代一下具体是什么决定都省略了。她又拧亮台灯,“破天荒头一回呀,看来我不努力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