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是首歌。它唱遍山水,唱破红尘,唱得我十六岁的生命传奇而丰盈。我一路与多少陌生人相逢,是他们一次又一次,教给我打开生命之门的钥匙。我在冥冥之中被上帝精心安排与他们相遇,撞出一个又一个精彩的故事。我因此憬悟,是这些故事,将我带上精神路途,让我懂得守侯远方的希望,让我更加珍惜此刻身边的人。我因此感恩,是这些人,让我成长得快乐且充实。
余光中说,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一段传奇。他们,便是这段传奇。在千山万水的阻隔之下,在长者和幼者的代沟深处,我依然能够和他们一道与生命招手,与时光较量。
六岁的一个春节,我初念小学。每日都会在一条小巷上来回走四次。日出行,日落归,小小的我以赤子般澄澈的眼眸静静打量着生命初次展开的画面。
大卡车。卖小吃的阿姨。会唱歌的洒水车。穿白大褂的医生。还有头顶一尘不染的天。
每个小孩子都会有淘气的童年。抓一把沙子洒向别人。可是沙子入眼,眼睛仿佛被针和线缝住了,一睁眼便是一阵疼痛。我跑出家门,跑出大门,跑上小巷,跑过无数眼神惊异的人,跑过一辆又一辆行驶的卡车。春风划过脸颊,我偷着微小的缝隙张望,眼前仿佛一片模糊不清的森林。
是上帝特意安排好的路。我误闯入的地方,竟是一家诊所。那时他正好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一手轻轻地把着病人的脉。笑容,温和得如同头顶阵阵的春风。我带着哭腔问他,请你看一看,我眼睛进了沙子,会不会再也睁不开了呢。
他轻轻拍我的头,轻轻用小灯照我的眼,轻轻地用棉花把我脸上的泪擦干,轻轻地替我滴上眼药水。我隔着沙子和泪水悄悄望向他,一时间,以为时光回转,以为已故的外公还在。
我恍惚看见另一个世界的脸,看见外公微微上翘的眼眉,是他,又不是他。可是那么像他。他说,眼药水每天滴三次,以后不要再拿眼睛当靶子了,太危险。我握着他的手,一个劲地点头。
在我眼明之后的日子,我才认真看清他的脸。眼角有细细的皱纹,脸上有小小的痣。我每天都会路过诊所,轻轻与他握手,上学,放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那么慈祥的微笑,总让他的病人不解,问,这是您孙女吧?他大笑起来,就是了,就是了。
他长我近六十岁,他不是我的亲人。我一次又一次踱步于生命岔道口上,他是指引我方向的智者,向我讲述着生命最初的道理。
去年春节他请我吃饭,我才终于看到,彼时的他早已儿孙满堂,该是安享天伦之乐之时。他却勤于他的诊所,为无数病痛中的人们解忧。他看见我,喜悦之情显露于言表。吃饭时为我夹菜,把我领到他的双双儿女前。
只是一直,我们都双手相握。如同彼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