佝偻

寒冬的寒冷仿佛一个梦魇,笼罩这颗累累伤痕的心。他似乎已没有躲避那簌簌北风的心,也没有那坚定而又铿锵的步调,他如同一个流浪汉没有生机的走着,当然他或许也并不认为这还是他,因为他佝偻的脊背,似乎并不愿意承认。 倘若不是由于故交的缘故,我想我也不会觉得,这个煞白脸目光迷离,脊背扭曲的青年会是那个在两年之前还昂扬的林龙。 记得那是在一个礼堂之上,他梳着一个油光发亮的中分,穿着一套谈不上典雅倒也壁纸的天蓝色中山装。目光有神而面带笑容的注视着会场之中的人。当我踉跄的步伐挤入会场时,我看到的不是他坚利有点咄咄逼人的目光,而是自信中带着亲切的一束柔光。 那天他讲的是他眼中的鲁迅,本来而言鲁迅在我等头脑之中是一个好像机器人的存在。他总给人的感觉犹如那拿着钢枪时刻准备保家卫国的军人般的肃穆,或是从古至今侠客们那除暴安良的仗义。当我感觉今天又是一个昏昏欲睡的日子的时候,只见一句话传来,鲁迅亲切的看着孔乙己,望着那个时代中国知识分子病态而又充斥可怜的模样,落下两行情泪。 这时,我不禁目瞪口呆张大着嘴巴,充满疑云的注视着他。鲁迅会落泪,这显然超乎我当时的理解,在哪个充满个人英雄的时代,我们这些正直风华正茂的少年,我们的头脑或许认为英雄永远是英雄,他是不同于大众的。他怎么会有感情,会有情感。 当他注意到我们犀利而又充满质疑的眼神过后,他只是淡淡的说,我来给你们讲讲鲁迅的人情。于是他出了鲁迅和藤野那款款的师生情,以及鲁迅和他的妻子与母亲那感人的深情。只见他犹如一束金光附体从容而又亲和的论述着我的知识盲区。 这便是我对他第一面的印象,那时我对他谈不上励志的感觉,只是觉得这个长着一张圆润好像一个馒头,一双清澈而又不失尖锐,一张扁平如月牙的嘴巴,一张有点类似刀刃一般尖削下巴,一个走起路来有点外八子,一个不高但是有点挺拔的少年。 我想如果没有林如琴,那么我便不会真正了解他。但是因为这个人,我似乎注定我要了解他。 林如琴对于那时的我而言,有点类似今天你们所谓的女神。她是那种很迷人的女孩,不但由于她那凝脂玉乳一般的肌肤给人的纯净之感,不但由于她那精致而又好像上天馈赠的五官给人的惊鸿之感,不但由于她那柔棉如娃娃般的嗓音给人的羞涩之感,更在于她那不同于其他女孩的谈吐,以及那丰富的知识储量。 在我见到过的女孩子之中可以和我讲尼采的哲学与卡夫卡的小说艺术的独此一例。这也是那个憧憬成为下一个李白充满壮志的我,为何倾慕于她的原因。 于是一场没有世界大战惨烈,但足以比此刻骨的战役徐徐展开。 我记得那是一个下午,阳光很是毒辣,昏昏欲睡的头颅,必然比那游走的孤魂数量多出好几倍。我看到如琴步履匆匆的朝着那个有一件牛皮沙发的教室走去,我自然知道她是去寻找那个名为林龙的才子。 不知是何时酝酿的妒火围困住了我,我竟然也寻着他的步调跟去。不过我显然不是为了那名义的学术交流。当我见到林龙那一刻,我积蓄已久的歹毒而又刻薄的恶语向他傾来。 你不就是一个所谓的热爱文学的江湖骗子,所谓的诗词歌赋,不都是你欺骗少女的武器,你用你那恶心而又听起来义正言辞的话语,引诱她们如同伊甸园之中看到果实的亚当夏娃做着为人最所不耻的事,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看见他的面目变得狰狞,他犹如一只猛兽向我扑来哪里来的疯子。你知道不知道你就和我们村的那些无事可做的农村妇女一样,揣测和嫉妒就是你们的世界,无知就是你们的乐趣。 那天是我第一次知道他身在农村的日子。 往后的日子由于那不愉快的经历,我们好像两个从不认识的人一般没有任何交际。我们各自游行在彼此的轨道。而林如琴似乎也对我一直保持着一种敬意,我们似乎从不认识那样。 正当我认为这个故事将要如此完结的时候,一件事突如其来的发生了。 那是我们学校的校庆,我作为久负盛名的校园写手,他作为校园文学社团创始而人,我们自然有幸做到了一起。或许是由于孩子天生不记仇的缘故,还是由于他的眼中我是一个凡夫俗子,我们居然有说有笑了起来。 他告诉我,他来自一个非常穷的地方,他住的那个小镇没有一条柏油马路,甚至没有一栋超过一层的房屋,他的家在那个小镇的一座山里,他童年的世界只有那崎岖泥泞的山路,以及那我早已忘却姓名的花花草草,依据他的说法,倘若不是路遥那本家喻户晓的名著,他或许只是沿着他祖祖辈辈的轨迹,继续在哪里种地,放羊,生儿育女。但是他那本书改变了他,让他有了一个文学的梦。 于是他宁可趟着几十公里的山路,食不果腹的走着,也要借到全镇各家早已破旧甚至落满灰尘的藏书。因为这是他所认为的唯一改变他命运的机会,也是他梦里那个世界的模样。 当我注视着这样一个佝偻的身影,一个煞白但又若有所思的人时,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命运或许蹉跎着他,但是他的心里以及神情之中仍然存在着一个他。这是我说没有的。 在家庭的折磨,以及生活的压迫之下,我已经失去了我的太多太多。嗷嗷待哺的孩子或许不会明白他的父亲也曾经想象着成为一位开天辟地的人物,正如俄国斯大林那般。 只是走着走着,我们仿佛不约而同进入一个胡同 我们迷失在那迷宫一般的世界之中,久久无法逃脱。我们成为了他卑劣的傀儡,成为了他低贱的奴仆。我们还在沾沾自喜于我们如今的样子,嘲笑甚至蔑视与那些灵魂的强者,大言不惭的告诉世界,我们就是社会的成功者。 望着佝偻的模样,我发现我的眼泪已经落下。我必须赶紧离开 因为我是那么丑陋的身影,我不配站在伟岸的模样的身边。 于是我坐上了那班抵达公司的地铁,或许面目全非是我唯一而又可靠的宿命。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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