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记

有一个自己的家,是很多人的梦想,我是90年代初参加工作的,上大学时,住的是十二人寝,听厌了室友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闻厌了室友的各种汗臭味和脚臭味;因此,参加工作后,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拥有一间能放下一张床,摆下一张办公桌的个人宿舍。可是,当初单位的住房非常的紧张,仅仅分给了我和小杜一间两人合住的夹在两个仓库之间的土砖平房;不仅没有自来水,而且连上厕所也要到旁边的公共厕所去,这无疑给了我当头一棒。

土砖房的顶棚是用竹蔑垫装饰的,阳光能透过屋顶射进来,白天,满屋的光斑,平添着几分浪漫;晚上,满屋的星光,能看到灿烂的星河;也算是苦中作乐吧!

一到夏天,蚊子嗡嗡是小事,大不了身上出现几个红斑;最令人难受的则是房子的土砖缝里会不时地爬出土布袋蛇来,吓得人晚上不敢睡得太沉,生怕这貌不惊人的小玩意爬上床来,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坏事来。

大概几个月后,单位把废弃的土砖厂房改造成了几套简易的套间房,每个套间有两间卧室,一个客厅,一个厨房,依然没有水,没有厕所,我和小杜分到了一个套间,条件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两人二话不说,欢天喜地地搬进了新居。

好景不长,一年后,小杜的恋人也分配到了单位,跟我们住在同一个套间,难受的日子骤然开始了,每逢夜深人静的时候,小杜卧室里的莺莺燕燕声让我彻夜难眠,我不得不找后勤科长重新安排一个住处,后勤科长像弥勒佛似地笑着说:“目前单位实在没有空余的房子了,你还是再等等吧;要是晚上实在受不了了,就用棉花毛把耳朵塞住吧。”

出手不打笑脸人。面对笑眯眯的后勤科长,我无计可施,只好耐心地等待。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般,一晃又是一年,小杜两人准备结婚了,我也想逃离了,便一同向后勤科长申报新的住房。

后勤科长笑嘻嘻地说:“有同事今年调走了,男单身宿舍四楼空出了一间住房,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搬进去吧。”

我心里很清楚,这房子虽然是独立的单间,可是依然没有自来水,没有厕所;因此,洗涮和上厕所都得去每层楼的公共洗涮间和公共厕所解决,不过,毕竟是单间,我便毫无犹豫地搬了进去。

一开始,我住得还算很开心,但不久,我也有了爱人,并打了结婚证,可以正式营业了,令人难堪的日子也就随之来临了。

每当我爱人来单位的时候,她都得先在单位外面转悠半天,直到大伙睡了才敢进宿舍。

更大的麻烦是,这是男宿舍,我爱人如要洗涮或上厕所,都只能去单位的公共厕所解决。

这一段日子是最快乐的,也是最难熬的,在这里,我们一住就是一年多。后来男宿舍要维修改造,我又搬到了工会活动室旁边的一间土砖平房里,这一住又是大半年。

我和爱人准备举行婚礼了,急需要一间婚房,我不得不嬉皮笑脸地去找后勤科长,经过大概一个月的软磨硬泡,他老人家总算分给了我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不过房子是土砖结构的,依然没有自来水,没有厕所。

在这里住了大约两年后,我们有了自己的爱情结晶,我们唯一的儿子来到了这个并不豪华,但很温馨的小家。

房子里虽然有厨房,但用水要去单位食堂挑,上厕所更要到办公区的公共厕所上,这无疑给我们三口之家的生活带来了诸多不便;何况这一住就是好几年,妻子自然有了怨言,她动员我去单位申请一套有自来水的新房子。

妻命难违。我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后勤科长诉苦,希望他看在我兢兢业业的份上,能分一套新房子给我。谁知后勤科长却反而向我诉起苦来,他一脸为难地说:“小杨啊,你的情况我们不是不晓得,可是僧多粥少,我也实在变不出新房子来呀,你还是再等等吧,只要有新房子空出来,我就优先分给你。”

后勤科长说的确实没错,等着要新房子的人确实不少,都在排着队,他也没办法一下子满足大家的要求,因此,我想生气也生不起来,嗫嚅着说:“那您一定要记在心上啊,我可是等着搬进新房子呢。”

又是两年过去了,后勤科长也不想让我再烦他了,趁一个同事调走的机会,把空出的新房子分配给了我,妻子自然开心起来。唯一令人不爽的是,新房子本来是两室一厅一厨一浴的,但是其中的一间房要分给另外的单身男同事住,没有多久,同事小王就住了进来。尽管一厨一浴是分配给我的,但我们也不能狠心到让同事小王不洗澡不洗涮啊。可这样一来,尴尬的事情就来了,小王是大学刚毕业分配来的,草莽气依然还在,每次洗澡的时候,都不会拴门,有好几回,我儿子进去洗脸的时候,都被他吓得大声地喊:“爸爸妈妈,王叔叔白晃晃的大屁股真的好吓人啊。”

新房子虽然有了自来水,但还是没有厕所,上厕所要到单位生活区石磡下面的公共厕所去,这个公共厕所并不是水冲式的,一到夏季,不但臭气熏天,而且蚊虫成群,蛆虫成堆,经常把人弄得灰头土脸地落荒而逃。

新世纪的第一缕阳光照遍了神州大地,单位准备集资修建新的职工宿舍了,可一万八的集资款对于大多数人来讲,无疑是天文数字,只能望而却步。领导经过多次动员,才凑齐了20户。施工方为了让大伙过年前搬进新居,一个劲地赶进度,加紧施工,很快,一栋现代化的职工宿舍在年底竣工了。看到20户教职工喜迁新居,我们很是羡慕。

几年以后,单位准备再次集资修建职工宿舍,不过每户要集资二万八。这个消息一经发出,妻子跃跃欲试,一心想要申请一套,可是,我们一盘点自己的存款,仅仅有八千,还有两万没有着落,我自然打起了退堂鼓,妻子就开始甩脸子给我看。

实在没办法了,两人最终达成协议,各自找自己的亲戚朋友借一万。有动力就有激情,妻子很快就借到了一万,可是我却顾忌面子,迟迟没有行动,她很生气地说:“有房才有家,你就这么不在意有一个自己的家吗?”

我尴尬地笑着说:“我老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没几个人有钱,我实在是没脸开口呀。”

妻子凤眼一瞪,放连珠炮似地说:“脸皮值几个钱呀,再难也得借呀,这是单位最后一次集资盖房了,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你想让我和儿子等到猴年马月才住上好房子呀。”

被逼上梁山了,我只好厚着脸皮找亲戚朋友和同学借,打了一个大通关后,总算凑起了一万。

集资款一交,全家都在痴痴地盼着年底能住上新房,不料单位资金出了问题,在建的职工宿舍被迫停工。

两年后,在望穿秋水中,在千呼万唤中,新的职工宿舍总算竣工了。

本来是没打算置办新家具的和新电器的,但是看到别人都在置办新家具和新电器,妻子又坐不住了,她把存下来准备还债的钱,一股脑儿地买了新家具和新电器。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工资和福利的逐年上涨,我们把集资款还掉后,家里还有了点存款,本想可以安心地过日子,可是,商品房之风突然席卷全国,不少人开始在城里购买商品房了。

毕竟是农村出来的,我也想在城里买房安家呀,可是妻子下岗已经好几年了,只是偶尔打一些临工,一直都没有找到固定的工作,我们的收入与别人比起来自然是小巫见大巫,捉襟见肘呀,我就想方设法地安慰妻子:“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等存够了首付,我们就用住房公积金去城里按揭一套房。”

国家经济在飞速发展,工资福利有了大幅度的提升,人民生活水平也在日益提高,对不少人来说,在城里买房已不再是梦。

几年后,在妻子的苦心经营和精打细算下,我们终于在城里按揭了一套房,全家都在盼望着搬进新房的那一天。

两年后,楼盘顺利竣工,在交房的那天,妻子拿着新房钥匙看了又看,眼里漾瞒了幸福的光。

为了早日搬进新居,妻子又找亲戚借了十多万,把新房子进行简单的装修,置办了全套的家具和电器,一家人兴高采烈地搬进了新居。

在开灶的时候,妻子一脸阳光地说:“正式动灶开伙了呀,再也用不着搬家了!”

我一脸愧疚地说:“放心吧,这就是我们真正的家了,再也不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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