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炎第二次落榜了,作为当朝宰相的大公子,如若将这件事情传出去,俨然不太好。
他又一次耷拉着脑袋,走在长安的街道上,像极了三年前。
“老天保佑,在我成功离家出走之前,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孟炎身着白衣,翩翩少年,不过脚却踩着湿漉漉的地面,发出吱吱的响声。
“哎呀,孟公子,真是遗憾,听说你又落榜了?”孟家熟识的一个老伯啧啧地看着垂头丧气的孟炎,安慰道。
孟炎及其有风度地笑了笑,然后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宛若脚底抹油般的溜了。
如果被他高贵的宰相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就要被五花大绑地捉去成亲了,而新娘则是整个长安城里最为嚣张跋扈的女将军。
“命运不济啊命运不济,我只是想做一个浪迹天涯的少侠兼厨师,怎么上天待我如此?”孟炎仰天长叹,不过他脚程还算快。
不多久已经到了城郊一处古庙,此处甚是破败,不过好在食物充足,孟炎笑着看着一只只落荒而逃的鸡,展开了行动。
不远处独居的李大娘又开始骂骂喋喋了,“哪个丑小子又偷我李大娘的鸡了?”
孟炎则是已经开始了美食的制作,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倒是极为专业。
不过他倒是有些累了,在鸡烤制的过程中,他缓缓睡了过去。
一个着天蓝长衫的绝美少女偷偷摸摸地从古庙里走了出来,她嗅了嗅令人垂涎的味道,开心地叫了起来。
孟炎吓了一大跳,他抬头,看到了一个绝美少女在好奇地盯着他看。
他吓了一跳,“鬼啊”声音之高,让夏依这只鬼也吓得不轻。她连忙堵住了耳朵,“别吵了”
孟炎立马安静了下来,“在你们眼里,我的确是鬼,你看,我没有影子”夏依笑着指了指地上,唯有孟炎一个人的影子。
孟炎吓得晕了过去。
(一)
等到孟炎醒来的时候,夏依依旧坐在他旁边笑着看着他,不过他的鸡已经只剩下了一堆可怜的残骸。
孟炎气呼呼地站了起来,指着地上的残骸说道,“你,,你太过分了,”
夏依无所谓地打了一个哈欠,“鬼也是要吃东西的,你的手艺不错,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留下来做我的厨子”
孟炎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有看过有人可以把请求说的这么堂而皇之,“凭什么?”孟炎自小到大都是温文尔雅,如若不然,就会被孟老爷子责骂。
所以他一张脸涨的通红。
“不是说了吗?我也要吃饭,你做的也不错,哦,对了,门外有一条河,你可以去捉些鱼过来,烤着吃”夏依满怀期待的说道。
“那你做什么?”孟炎已经被面前这个少女的厚脸皮打败了。
“自然是歇着,你见过让长辈干活的晚辈吗?笨蛋”秋逸笑着躺在了地上,“还是躺着舒服”
“长辈,看你年纪,不过二八年华,怎么可能是长辈?”孟炎好奇地说道。
“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两百多年了,年年日日居于此地,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人,像你这般做饭好吃的人,则是第一次见”夏依笑着说道。
“你为什么还要留恋人间?”孟炎好奇地说道。
“祖奶奶我也不想,不过当初在通往地府的路上,迷了路罢了,掉了队,后来也没有管着我这只鬼了,我就四处转转,看到此处便留了下来”夏依说着,还指了指门前的一条河。
孟炎点了点头,乖巧地去了河边捉鱼,不过走到一半,他倒是幡然醒悟了过来。
“唉,我凭什么?”孟炎朝着古庙瞅了瞅,看到了惬意休闲的夏依。
“真是一只好吃鬼”孟炎虽如此说,还是捉起了鱼,他想着,这个鬼也是如此可怜,年纪轻轻,便红颜薄命。
(二)
孟炎在叫苦连天的干了几天活之后,他甚至想要逃回家了,虽然说要娶霸道的苏家姑娘,也比在这里日夜陪着一只鬼强。
在他偷偷地背着行李,走出古庙的时候,月黑风高夜,夏依笑意盈盈地飘到了他的面前,“去哪里啊?”
孟炎看着面前绝美的女子,吓了一跳,“我。。我回家一趟,家父。。于我甚是担忧”
夏依捂着嘴笑了起来,“你这个人,也是好玩的紧,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若是想回家,告诉我一声,我和你一起去,顺便逛逛长安城”
孟炎看着夏依一脸期待的样子,苦恼地点了点头,他什么时候能摆脱这只鬼啊?
“你从来都没有去过长安城吗?”孟炎好奇地说道,主要也是他没话找话,路上的行人仿佛都看不到面前这只鬼,只有他可以看到。
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哭。
“两百年前的倒是去过,不过现在的倒是没有去过了,我一直在这里等一个人”夏依笑着说道,她的笑及美,看得孟炎晃了晃神。
“难怪话本子里都是说女鬼极美,今日亲眼看到,倒是所言非虚”孟炎小声地嘀咕道。
“你说什么?”夏依笑着说道。
“没什么,你刚才说等一个人,等到了吗?”孟炎漫不经心地说道。
“等到了,两百多年了,等的我好苦”夏依笑着说道。
孟炎本想安慰她,却突然发现,鬼不见了踪迹。
夏依一下子飘到了长安城最为繁华的酒楼面前,她的手极美,白皙修长,只可惜,不能暴露于日光之下。
她开心地指着酒楼招牌,“西禾木,名字怪怪的,不过就它吧”
孟炎扶额,“那是醉香楼,祖奶奶”
夏依则是洒脱地摆了摆手,“管它呢,我读书不多,再加上,你们这里的字,倒是和我们那里不同”立马坐到了酒楼里一个桌子上。
奈何她只是一只鬼,旁人都看不见她。
孟炎看着她,不禁好笑,竟然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语气。
“你这只鬼也太贪吃了吧!”孟炎说道,老板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公子,“公子,一个人?”老板实在不知道这个公子在自言自语什么。
“这年头啥人都不正常,几天前,苏家姑娘捉逃跑的未婚夫,差点把长安城翻个底朝天”孟炎听到了百姓的笑谈,心底一阵发慌。
夏依则是期待地等着孟炎点菜,可是只是看到他发抖的双手。
“你在怕什么?”夏依好奇地看着他,店小二也是好奇地看着他。
他突然回过神来,匆匆点了几个菜。夏依不满意他敷衍的态度,连忙去抓菜单,可是不觉竟然飞了起来,她哈哈大笑,甚是潇洒恣意。
孟炎则再次扶额,他前有凶恶的未婚妻,后有一只好吃的鬼缠着他,实在是有点可怜。
夏依一会儿飘到一个桌子,看着满桌珍稀佳肴,却不能动手,甚是着急,她突然下来,坐到了一张桌子面前。
可是突然看到了一张凶神恶煞的年轻姑娘的脸,虽然说姑娘长得漂亮,不过表情实在是太过于狰狞。
夏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孟炎拽跑了。
“你干什么?我还没有吃呢”夏依一边飞着,一边被孟炎拽到手心里,他的手很暖和,而她的手很凉,怪暖和呢。
(三)
“祖奶奶,你大庭广众之下,吃东西,真让其他人大白天见鬼吗?”孟炎顾左右而言他。
“我本来就是鬼,”夏依傲娇地说道,“不对,你在转移话题,那个凶女人为什么捉你?”夏依好奇地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孟炎。
“不是追我,你,你听错了”孟炎说话断断续续的,着实累的不轻。
夏依看到已经到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安全了,便撒开了孟炎的手,翘着二郎腿,坐到了墙头。
墙头恰好一枝红杏出墙来,衬得她甚是好看。
夏依浅浅一笑,梨窝若隐若现。
“说,那个姑娘是不是苏家小姐?”夏依打趣地说道。
“是啊,要么为什么我要跑呢?”孟炎擦了擦汗,略带惊恐地说道。
“哈哈哈,我从前的心上人可比你强多了,他能一人斩杀敌人近百人”夏依笑着说道,语气里满是骄傲。
孟炎好奇地靠着墙,对着她说道,“那你生前为何会红颜薄命?”孟炎一直觉得好奇,如此美貌的姑娘,当今的长安城也没有。
恐怕数百年前,这个姑娘曾经名动天下。
“哈哈哈,都过去了,快走吧,一会儿被苏家小姐追上了,可就完蛋了”夏依打了一个哈欠,拉着孟炎就走了。
苏家小姐领着一帮子家丁,把人追丢了,她大发脾气,“废物 废物,废物”一个家丁的头被连续敲了三下,他痛的哇哇叫。
“小姐,再找找吧,孟公子是个文人,自然比不得小姐你”家丁谄媚地说道。
“继续追,这个孟炎,看姑奶奶找到他,怎么罚他”苏小姐气呼呼的走了。
夏依又神出鬼没地探出了头,她也是气呼呼地拍了拍墙壁,“小八,你给我出来”
一个小孩子模样的人,探出了头,喏喏地看着夏依。
“你怎么给他找了一个这样的姻缘?”夏依不满地说道。
“夏依姐姐,这桩姻缘必是极好的,两人青梅竹马,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就是苏小姐的脾气不太好”小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夏依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哪里再去找一个像我这样,既美貌,又有才学,甚至还不惜花费两百多年,做鬼也要找到爱人,并且给他一桩好姻缘的姑娘呢”她尽管笑着说道,可是眼里还是充满了落寞。
“夏依姐姐,那他在哪里?”小八说道。
“自然是给我准备好吃的了,我们还要到处去玩,百年前,他背弃了我们的承诺,战死沙场,今生我要他一一还给我”夏依甜甜地笑着。
“夏依,你怎么能吃那么多啊?”孟炎抱着一大堆食材,一边抱怨一边制作美食。
“自然是因为我爱吃呗”夏依笑着揪了揪他的头发。
“你干嘛?”孟炎好笑地说道。
“我孤独了两百多年,世间的一切于我而言,都是触碰不到的,唯有你,我可以触碰,”夏依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咱俩有缘呗”孟炎随口说道。
“何止是有缘?简直就是孽缘”夏依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孟炎一脸摸不到头脑。
小八在不远处淡淡地叹了口气,“夏依姐姐恐怕要魂飞魄散了,为了等一个男人的承诺,牺牲自己一次又一次投胎的机会,唉”小八偷偷地翻阅了孟炎以后的人生记录。
“甚好啊,儿女双全,家庭和美,夏依姐姐的目的也达到了”小八悄悄地离开了。
孟炎烧菜及其认真,夏依不觉看痴了,前世的他,是她的心上人,文武双全,保家卫国的将军,如今的他,不过是一个影子。
“快吃,我给你做的美味佳肴”孟炎把菜弄好了之后,骄傲的说道。
“极好,极好,祖奶奶甚是欣喜”夏依开始了狼吞虎咽,她谁也不是,只是一只贪吃的鬼。
(四)
孟炎冒着被苏家小姐捉到的风险,带着夏依到处游历长安,而夏依选择的地方,皆是她和她的心上人,喜欢去的地方。
“你看那个游船画廊,据说是百年之前,我朝一位少年将军为他的心上人修建的”孟炎笑着指着说道。
夏依眼睛里亮闪闪的,她这百年,无事便去那里转转,毕竟她曾经是主人,那里的一砖一瓦都是他对她的心思。
“去吗?”孟炎笑着看着她,已经准备好拉着她的手走了,孟炎就害怕她一开心,又飞走了。
“不必了,孟炎,我有点累了,”夏依悄悄地打着哈欠说道。
“你也会困?如果不是我拉着你,你能把整个长安城翻个遍”孟炎打趣地说道。
远处河边燃起了烟火,绚烂多姿,却又及其短暂,像极了如今的她和他的心上人。
孟炎在烟火的映衬下,显得极为好看,夏依也是惊奇,连外貌都一模一样,她为何会找了他两百年?
夏依想着想着,又哈哈大笑了起来,她释然了。
孟炎连忙拉着她,害怕她一开心,又飞走了。
“放心吧,我不会留你一人的”夏依拽了拽他的衣袖。
孟炎有些动容,他不知道为何。
夏依记着他们的前尘往事,可是他却分毫没有,却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走了,傻子”夏依改成拉着他的手,慢慢地走在熟悉又陌生的长安大街上。
像极了从前,他们少年之时,她的将军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笑游长安,鲜衣弄马。
孟炎的手心里也出了汗,他莫名感觉到有些不好的预感。
紧紧地攥住了夏依的手。
“你会娶苏家小姐吧?”夏依笑着说道,语气及其温柔,都不像她了。
“是啊,门当户对,父母之命,不得抗拒”孟炎不在意地说道。
“真好”有姑娘替我完成了我的梦想。夏依悄悄地说道。
“你呢?”孟炎心疼地看着她说道,她是一只鬼,归宿终究是要去轮回的,两人终究是有缘无分。
“自然有我的好去处”夏依认真地看着孟炎的眼睛,她的手轻轻地敷了上去,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抚摸心上人的面庞。
孟炎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可是她的手越发冰冷。
“孟炎,百年前,我的心上人战死沙场,抛下了我一个人离开了,我痛心疾首,发誓一定要找到他,哪怕魂飞魄散,如今,我倒是不想了”夏依呵呵地笑了起来。
“为何?”孟炎紧张地说道,他害怕夏依会突然地消失不见。
“我为他寻了一个好姻缘,他虽有些不喜,不过终究是不必孤单一人了,而我,甘愿化作尘埃,生生世世地守护着他”夏依笑着说道,可是孟炎却越来越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了。
孟炎一直追着夏依跑,可是夏依越来越不完整,只是她一直哈哈的笑,“一切都结束了吧”夏依默默地说道,“一定要幸福”
孟炎则是崩溃大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情绪如此,毕竟夏依是一只好吃的鬼,还是一只只吃他做的美食的鬼。
夏依自始至终都没有让孟炎知道,他们的前尘往事。
小八在远处默默地看着一切,叹了口气,“再见,夏依姐姐”
(尾)
长安城里最近迎来了一场盛大的喜事,当朝宰相的长子迎娶当朝最为有名的武将之家的嫡女,声势浩大,用十里红妆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可是拜堂的时候,却出现了问题,新郎官孟炎喝得烂醉,嘴里还念念有词。
苏家小姐气急了,她好不容易拐来的夫君,怎么可能不拜堂?如此一来,不是成为全长安的笑柄了吗?
苏家小姐粗矿地拉着烂醉的孟炎,扔到了水缸里,孟炎酒醒了一半。
“你干嘛?”孟炎也是气呼呼地说道。
“你一个文弱书生,就不要学人家喝酒了”苏家小姐怼着他说道。
“你管的着吗?”孟炎一身大红喜袍,却浑身湿漉漉的,苏家小姐强行拽着他去拜堂。
孟炎及其不情愿,但是蛮力他又比不上苏家小姐,只得跟着去了。
小八坐在墙头,思念着那只好吃的鬼,“这两个人日后是怎样家庭和睦的?”他甚是不解。
不远处,一封皇家赐婚的大红喜帖,逐渐地褪去了被掩盖着的尘埃,显露出了真容,仿佛两个少年少女也在欢喜地细细抚摸自己的大红喜帖。
凡尘俗世里的婚礼也开始了,一片花瓣悄悄地落到了新郎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