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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树斜影只。
红墙顶上盖绿瓦,一片墙,两方世界。
我在红尘,你在佛堂。
玄纤身着一身红色婚服,凤冠霞帔,一路走来,惹得世人议论纷纷。裙摆散开,任意地拖着地,沾染上了一片片落叶。
玄纤仰着头,一双丹凤眼露出愁绪。精致的脸庞被月光映衬地更加苍白。
都说,明月寄人情。文杰,你是否也在仰望明月?是否,也在想着我们的情谊?
你总说,你心中无我,只有芸芸众生,可我不信,天下苍生当真比不上我?
玄纤敛下诸多思绪,提起裙摆,坚定地走向寺庙的大门。
红漆喷的大门并没有关。
佛爱渡人,自然不会关门。
一位小和尚正在清点香纸,乍一见穿着凤冠霞帔的玄纤,吓得一哆嗦。
这人怎么回事?一身婚服来这里,莫非是求姻缘?可这是寺庙内院,是和尚们清修的地方。
“小师傅,我找一下文杰。”玄纤不愿唤他的法号,她不相信,自己喜欢了五年的那个人,真的离开这个尘世了!
“这……”小和尚有些为难,“施主如果是找僧人,是要说法号,小僧才知道。”
出家人不问前尘,以前的名字自然也不作数了。
玄纤狠狠地咬了下嘴唇,艰难道:“法号清源。”
“还请施主稍等,小僧去叫他。”小和尚见玄纤眼睛通红,泪水欲落未落,只觉得大事不好,赶紧跑去叫清源。
玄纤站在大堂,一尊尊佛像在眼前,目光慈善的望着她,她却只觉得冷。佛渡世人,却唯独不渡她。
玄纤喜欢文杰已经五年了,从小时的心动,到后来的告白,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后来,走得毫不犹豫,可他出家了。他求他的大道,求他的佛法,弃了年少情深的她。
玄纤眸光一暗,却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一时间又一亮,眼中升起希望。
“玄施主。”
玄纤转身,只见眼前人着一身粗布,带着古朴,是僧人的衣服。一头的秀发成了六道戒疤。一双总是带着温柔的眼也变成了淡漠。
在他眼中,有苍生,无她。
玄纤却刻意忽视了所有,冲向文杰,想要一个拥抱,一如往昔。
“文杰!”
“玄施主,请自重。”清源后退一步,躲开玄纤,眼底流露着淡漠。
玄纤浑身一僵,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眼泪更是再也忍不住的流下来。
“文杰,你没有出家对吧!这些都是为了骗我,对吧!”玄纤不信,自己的爱让他那么难以接受,以至于在表白后,他宁愿出家也不愿意接受她。
“玄施主,小僧已经受过戒了。”清源双手合十,低头,让玄纤更清楚地看见戒疤。
玄纤摇头,想要不相信,但是她知道,这个人,真的出家了。
“你还俗可以吗?我、我可以不爱你的。”玄纤怕他不信,急切的想要拉住清源的手,却被再一次躲开,“真的!我、我可以做到的!”
清源见玄纤似乎有些魔怔了,无奈道:“玄施主,放下吧。”
“哈哈哈,放下?”玄纤仰天大笑,又瞬间收住,露出一丝悲戚,“好,我放下。但只有一个办法。 ”
玄纤又望了一眼眼前的佛像,看着看着,倒真的在佛像眼中看出了一丝怜悯众生的意味。
佛啊,你若真的有灵,便让我别再动心吧!
玄纤最后看了一眼她的文杰,带着绝望,轻声道:“我爱你啊,清源。”
一个踏步,冲向佛像。像是带着这五年来的绝望、爱恋和奢望,决绝地一去不返。
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想要拦,却来不及了。
“嘭!”
鲜血染红了佛像的一角,却又流在了地上,佛像又再次恢复如初。
鲜血只能染红婚服,却不能在佛像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玄纤!”
玄纤只听见耳边传来清源的声音,渐渐变小,直至消失。随着声音的消失,玄纤的意识落入黑暗。
我不会再爱你了,清源法师。
玄纤再次恢复意识时,她心中充满苦涩。
一个人想死,怎么就那么难呢?想不爱一个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望着头顶的青纱帐,玄纤宁愿自己已经魂归异处。
“纤纤,今日朕翻了你的绿头牌,你可开心?”耳畔传来陌生的声音,却带着熟悉的语调。
玄纤疑惑的眼神望去,只见四处十分奢华,一眼望去,皆是金灿灿的,根本不可能是一个寺庙:“你是谁?”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在寺庙撞佛像寻死吗?
眼前男子剑眉星目,望着玄纤眼里都是怜惜:“纤纤又做噩梦了?”
噩梦?那么真实,真的是噩梦吗?五年的爱恋,真的是噩梦吗?
“纤纤,朕是你夫君啊。元年三十年,朕为你散尽后宫,封你为后,从此后宫只你一人。”允墨眉眼柔和,“朕叫允墨,世间,只有你可以如此直呼朕名字。”
玄纤一怔,不明白自己为何一点记忆也没有。可眼前男子的情谊,却作不得假。
允墨看出了玄纤的迷茫,并不逼迫她:“没事,朕会陪着你,将你的记忆慢慢找回来。”
后面的日子,允墨日日陪着玄纤,带她去他口中的定情之处,带她四处游玩,带她回忆他们的点点滴滴。
可玄纤只望着陌生的地方,脑袋空空,没有一丝想起来的样子。
允墨却不在意她回忆不起来,只是深情注视着她:“倘若往事不可追忆,那便创造更好的未来。”
未来?玄纤心中苦涩,她的未来早就葬送在那个慈眉善目的佛像下了,早就葬送在那个名为清源的法师之下了,早就葬送在那五年了。
允墨却仿佛看不见她眼中快要溢出来的悲伤,牵起她的手,将她一点点拽入他打造的世界。
“纤纤,今日除夕,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一桌饭菜。”允墨今日放下了帝王身份,只以丈夫的身份,为心爱之人,洗手做羹汤。
玄纤望着满桌的饭菜,虽然算不上美味佳肴,可也是秀色可餐。
她一直都对允墨很冷漠,可现在她不禁动容。
“谢谢你,允墨。”玄纤眼眶微红,一双丹凤眼泪水将要决堤。
允墨一愣,随后温柔抬手,为玄纤擦去眼角的泪珠:“你我夫妻之间,说什么谢字?”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言笑晏晏,仿佛是真的夫妻。
一顿除夕饭吃过,玄纤脸上挂着淡笑,那是幸福:“允墨,我得走了。”
允墨还沉浸在幸福美满的氛围,一时之间反应不及:“走?去哪里?”
“这里真的很好,有你,是我之幸,可终究是幻境。真正的我,已经死在了那慈眉善目的佛像下。”玄纤除了一开始的迷茫,后面过得越幸福,越美满,便越清醒,越痛苦。
允墨收起笑容,微微叹气:“纤纤,何必活得那么清醒呢?在这里,我可以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你。”
随着允墨的话落下,眼前的男子褪去浑身贵气,变为了那个淡漠的男子,是清源。
玄纤难得地爽朗一笑,只是泪终究止不住:“我玄纤,宁愿清醒而痛苦的活着,也不愿意活在幻象里。”
眼前点点烛光,桌上美味佳肴都变成点点星光,成为空气中的一份子。
幻境,破了。
一盏盏佛灯被风猛然一吹,陡然熄灭。浑身清冷的和尚停下口中的佛经,吐出一口鲜血。
“何必呢……何必呢……”只听见清源喃喃自语,语气悲戚,万般无奈。
佛灯里的红衣女子脸色比白纸还要惨白上几分,只有额头的红色最是显眼,虽然用纱布包裹住了,还是有鲜血不断渗透而出。
如今幻境被破,玄纤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仿佛在挣扎着。
清源见此,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快步上前:“纤纤,活下去,只要你活下去,我愿意陪你,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人也好,心也好,只要你活下去。”
玄纤睫毛轻扇,仿若翩翩飞舞的蝶,落在清源的心上。
从何时起,这个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女子,已经那么重要了?让他心甘情愿放下所有的东西,想要和她白首。
玄纤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更是气若游丝,任凭清源在她身旁怎么呼唤,玄纤都还是香魂散去。
一具躯体,清源守了一夜,倘若不是同门的师兄发现他,他也随玄纤而去了。
慈眉善目的佛像下,清源跪着,一旁的主持也悲天悯人:“清源,你尘念已除,从今日起,你便是新的主持。此间种种,皆是你的考验,皆是你的佛缘。”
清源知晓主持的意思,心下明了,佛要出世,便必须先入世,得见世间万物,才晓何为佛。
佛,有大爱,亦要接受小爱。他爱世间万物,如今承认了对玄纤的爱,他的佛法终于九九大圆满。
清源接替了主持,成为了新的主持,一身袈裟,站在佛像下,仿佛看见了天下众生。
那众生中,有一女子,眉眼弯弯,笑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