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嬿家中住下,欢儿便像和祖父一起在齐国时一样,每日早早起床,虽不用种田,但却比原先更勤快了,一早便帮助秦府的家丁、下人做些打扫庭院、挑水劈柴的家务。嬿儿几次想要阻止欢儿,欢儿却都不听她的。秦府中的家丁下人们,知道这孩子既是老爷从齐国抓回来的俘虏,又是小姐的好朋友,因此对待他的态度也颇为尴尬,大多都是不冷不热,不阴不阳,但其实心中都觉得这个孩子既懂事又勤快,因此暗地里对他也都颇为照顾,吃穿用度无不供应充足。
平日间,府中先生教嬿儿读书,欢儿便也坐在门口跟着听。听先生讲完,便跟着嬿儿一起七嘴八舌地向先生提问,先生也不生气,对欢儿和嬿儿倒是一视同仁,耐心解答,往往一堂课讲完,十个问题到有八个是欢儿问的。
下课后,欢儿有时会与嬿儿一起逗弄武阳在家中玩耍,但是下午半日的练功必是每日不变的功课。欢儿始终不忘自己要为娘报仇,但想要报仇,至少要先打败黑衣老者,逃出燕国,而此时,自己与黑衣老者功夫相去甚远,唯有勤奋练功才可能击败对手。因此无论是凛冽的寒风还是刺骨的冰霜,都不能影响欢儿练功。从祖父教他的拳法、剑法,到在山洞中从石俑身上学到的各式兵器套路,欢儿每日必从头到尾练上几十遍。
嬿儿家里兵器齐备,有时嬿儿会与欢儿同练,两人便似在山洞中时一样,各执一种兵器互相切磋。欢儿在与嬿儿的对阵中也发现自己比起几个月前在齐国时,气力大有长进。欢儿知是得益于在这冰天雪地、严酷寒冬中长期练习,周身气血循环加快,体能也增长迅速,因此和嬿儿对练切磋时,往往不敢出力,只是轻缓地过过招式,却还时常失手将嬿儿的兵器震飞。每每此时,嬿儿都少不了追着欢儿用小拳头在欢儿身上捶上几拳。
转眼间寒冬已过,已到春分之日。遥远的中原大地,百姓已经开始在田间播种,而辽东却还仿佛被冰雪封冻在寒冬。窗外依然零零星星飘着雪花,欢儿与嬿儿同坐在室内,围着炭盆听先生讲课。嬿儿家的先生所讲之课不同于田单府上的杞嘉先生,这位先生讲的不是孔孟之道,却是老庄之说。前几个月,欢儿因先生讲的《道德经》与自己先前所学差异太大,就已经屡次向先生提出不同看法,今日先生讲到"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欢儿又有不同的看法了。
"先生,君王作为国之统帅,若要富国强国,必要亲民爱民。当世之时,诸国争雄,战乱不断,各国国君若想要立国长久,又怎能不穷其手段,尽其能事,以保其民呢?"欢儿想到杞嘉先生给自己讲过的《孟子》,就不能理解《道德经》所讲的无为而治。
"穷其手段,尽其能事,仅仅是在当时、当地所处的环境中做出一些努力,争取一些改变,但这种努力不会对结果产生根本的改变。结果是从何而来?是从天道而来。只有所做之事顺应天道,才能得到应有的结果。如果定要逆天道对结果做出改变,做再多努力也是无谓。"先生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可是天道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天道是如何安排的。难道我们应该不做任何努力,只等天道安排结果吗?"欢儿对先生的回答感到不满。
"小小顽童,何谈天道?天道如何安排,与你何干?便是说与你知又有何用?"连日的严寒风雪令先生心烦意燥,今日竟对欢儿发了脾气。
欢儿见先生生气,便不做声了。但是心中仍然在想着刚才的问题,究竟是应该尽力去做对的事情,还是应该什么都不做,顺其自然?
先生后面讲了什么,欢儿都没听进去,只知道先生说今日便讲到这里,待先生离开后,欢儿也站了起来,低着头边想边往院中走。刚走了没两步,忽然一头撞到了什么,欢儿一个不防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欢儿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双大手就把欢儿提了起来,紧接着就把欢儿向墙角掷去,欢儿在半空中竭力稳住平衡,后腰发力,双腿下坠,刚一落地便连退了四五步,才算没有再次摔倒。欢儿定睛一看,正是嬿儿那可恶的师父!
那老头见欢儿竟然没有摔倒,气得大骂道:"混账小子,那日真该一掌拍死你,为何留你到今日?如今还要浪费我大燕国的粮食给你吃!齐国小贼!"
欢儿本就对那老头怀着仇恨,此时老头不由分说便动手打自己,让欢儿更加恼怒,欢儿也不答话,抄起院中铜剑,便向老者腹中刺去。
那老头见欢儿发怒,倒想看看这个十来岁的孩子能使出什么招数,看看这齐国人教出来的徒弟是否比自己的徒弟强,于是并不拿兵器,赤手空拳准备接招。
欢儿一剑刺去,没见那老人移动,却不知他是如何将身体轻轻一扭,便在原地闪开了欢儿这一剑,欢儿就势将剑锋一转,一个峰回路转便将铜剑向老者腰间横劈过去,那老者便不可再站在原地,只好连退三步。但毕竟黑衣老者功夫高强,连退三步只是虚招,脚未站稳就已经伏下身去,欢儿只觉得腿下如同刮起一阵旋风,老人右腿已经横扫过来,欢儿慌忙跳起却没想到老头右腿收回,左腿又紧跟着扫了过来,两个平地旋风终究把欢儿放倒了。但欢儿不肯服输,就地一滚便爬起来又向老者扑去。老者见欢儿已经乱了章法,便哈哈一笑,一脚把欢儿踹到一边,骂道:"齐国小狗崽子,再练一百年再来找我报仇吧!"说罢便趾高气昂地走出了院子。
欢儿爬起来,身上的伤并不疼,但心里的委屈和对自己功夫的不满却让他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他不想让嬿儿看到他哭鼻子,便低着头跑了出去。跑出了秦府,欢儿也不知该往哪里走,抬头见到一驾贩鱼的马车驶了过来,欢儿怕被追出来的嬿儿看到,便一跃上了马车。果然没有被嬿儿追上,欢儿松了口气,蹲在装鱼的木桶之间,不一会儿便被马车拉到了湖边。
第二十章 寄人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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