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搭地铁回家,车厢里人很多,上演着沙丁鱼罐头既视感。。。
忽然一个身穿酱色棉外套的女孩子在车门即将关闭的瞬间,冲了进来。满车厢的乘客像冒尖的爆米花,震颤中晃了又晃,琐碎的嗔怪声若隐若现。
姑娘上车以后,没来得及喘口气,略微壮实的肩膀就在满满当当的车厢内无所顾忌,硬生生闯出一条路,直通车厢深处。。。她从始至终没有抬头,只是紧压着帽沿,自顾自地,仿佛周围的一切与她无关。
周围的抱怨声像开闸的洪水再也抑制不住了,有怒斥,有责备,有婴儿的哭闹声,有家长对身边小学生,负面案例的郑重告诫,小学生眨眨眼,似听没听地点点头。
本来我也会像众看客一样,笑笑叹口气,直到我在下车的站口,刚好看见这个姑娘也负气般冲出车厢,捂着脸,一屁股重重坐在了长凳上,嚎啕大哭。。。
我记得小时候,街坊尽头住着一户人家,他们家的小儿子总是行动奇异,四邻的小孩子们一边清脆地念着嘲笑的歌谣,一边在“疯儿子”恼羞成怒,飞扑反击过来时,如鸟兽散。这个傻儿子就真的像傻瓜一样,悲伤无助而咧着大嘴,哇哇暴叫后呜呜大哭。
来往的大人护着孩子,快步走过,叮咛儿女们以后路过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招惹。
只有一声温柔理解的话语,让人身体泛起暖流,”他没问题,只是心里很难受。。。“
前两天,闺蜜很幸福地和我提起她眼中一向视作”怪物“的父亲,终于和他们母女俩和解,搬回来一家团聚,过程中发生的片段比电影情节还充满戏剧性。
女孩子从小就在父亲的严苛和嘲讽中长大,”看你这个样子,谁以后要你“,”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又懒又馋,溜奸耍滑的妮子,为什么不去死了“。。。她最大的梦想就是高中毕业后不顾一切离开这个充满虐待的”牢笼“,永永远远不再回去。
大学毕业后,她独自在上海生活,母亲为了照顾她也搬过来一起住。独自居住的老父亲经常半夜打来电话咒骂女儿,言语之不堪容得下各种不够善良的想象。要么就是突然说自己头疼地要死掉,耳朵忽然聋了,而每次娘俩匆匆赶回来送去医院时,医生只是淡淡地说没发现什么异常。三人短暂的相处,父亲除了一顿又一顿,毫无饥饱的吞食,就是倒头大睡,排斥周遭的一切。
单身35年的女儿,果然如他父亲所言,真的没有什么人家好托付终身。
前段日子,她搬过来和我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我们晚上一起交谈,一起背简爱的原版台词。我说你那么感性,那么柔软,为什么只有在每次面对父亲的时候会像一个战士一样全副武装到牙齿。。。如果你父亲能看到你这么认真优秀的一面,会不会终于发现你已经长大了。
充满智慧的人总是知道知行合一,而付诸于行动。
在一个台风过境的夜晚,父亲再次”逃难“一样造访她们母女时,女儿收敛了鄙夷嫌弃的眼神,拿着毛巾帮父亲擦拭着头发。父亲的头皮在接触到毛巾的瞬间电流击中般僵硬,动弹不得,而在后续的擦拭中,温顺地像一只绵羊。擦好了,女儿用手轻轻拍着父亲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父亲怪病丛生的体质,竟然慢慢地不药而愈了,闺蜜也将父母送上了回老家的列车,将母亲还给了更需要她的父亲。
我们不管长多大,都希望永远拥有做宝宝的权利,需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每一个强硬支撑下的外壳之下都有一个想要呼救却不知怎么开口的灵魂:
我爱你,却不知道怎么妥帖地表达给你
我需要你,却不知道如何让你看见我的脆弱
直到你发现原来化解我硬碰硬无往而不胜的冰封灵魂,其实只要半点温柔就能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