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尹然平静下来，双眼无神，面无人色。
“对不起……”
她都已经成这样了，还跟他说对不起？她脑子里都是什么？
“经常头疼？”她都已经备了药，不可能很少犯这毛病。
“最近很少疼了。”她揉揉额头。他伸手，按在她手碰的地方，“按这里？”
“谢谢。”她已经没什么力气跟他计较这些细节了。看着她疲惫的样子，他突然开口：“你就因为这个才不要命的赚钱？你老公不知道”
她整个人一怔。扯扯嘴角：“要不要这么聪明？这都能猜到。”
她如果不说这句话，他可能真要以为她之所以会参与隼硕的行动赚那玩命的钱是因为生病。但她顺着他的话走，那百分百不是这个原因。
懊恼自己多事，他撇开脸跟自己别扭。
“呵呵。”看出他的别扭，她低声轻笑。冰凉的手指慢慢温暖，拍拍他放在她额上按揉的手握在她自己的手里，轻声道：“谢谢。”真的要谢谢啊。她已经很久没感受到这种温暖了。
从来都是她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即便高烧，也是自己找药吃。高烧不退，便自己去医院看医生。打完吊瓶还要赶回家做饭收拾屋子。
她不是全职主妇，史明苏也不是太苛刻的丈夫。他只是偶尔会有点小性子，偶尔会冷嘲热讽她的偷懒。她全当耳旁风过了。谁也不会知道，再怎样莫不在乎，当生命开始发生转变的时候，她也会脆弱。
“婚姻对你来说，是一种负担吧？”她好像很适应现在的生活。没有所谓的爱情，没有所谓的婚姻，没有所谓的家庭。独自一人面对所有的一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吃饱全家不饿。
她眸光凝视他的双瞳，带着虚弱的笑：“别这么犀利啊。我负担了三十多年，剩下没多少时间了，还不让人松快点活些日子？”
他听出了话外音。当即拿起手机打了一通电话。接着他出去接通内线吩咐了几句前台。尹然软软的躺在床上，不清楚他在安排什么。没过几分钟，办公室门被人撞开。白色的自然卷凌乱的顶在头上，绿宝石般的眼瞳满是焦虑。
尼克的出现令从前台到开发部的所有女人都长大了嘴，吃惊地合不拢。要不要这么可爱？要不要这么漂亮？要不要这么萌？就连那着急的神色，满是忧虑的绿眸都那么叫人着迷。
“怎么回事？”尼克径直进去，简单的查看了尹然的情况。卢植间接扼要说了过程。并连带告诉上次在海边度假时发生的情况。尼克尼克二话不说拿起尹然的包抱起她就往外走。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尹然急了。刚见好转的头，被他这么一闹，又有瘾瘾发作的趋势。
“别动。”尼克严肃的喝令，卢植见怪不怪。倒是尹然愕然他的严厉。自打认识尼克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种表情。
公主抱啊，这可是公主抱啊……
要老命了。他这么抱着她张扬的出了公司，不用等下班，全公司都知道这事儿了。这么漂亮一男孩，抱她这么一老女人……吐血吧……
把头埋进尼克不算宽厚的胸膛，不去看其他人的表情她已能猜到都是怎样的结局。
“那是谁？尹然的真命天子？”目睹尹然被尼克抱出离开办公室的全过程，金小琪无意识的捅捅张澜澜，张澜澜太过惊讶，脑子还没回魂。
“难怪尹然姐谁也看不上，咱公司的所有人，简直弱爆了啊……根本没得比嘛！”
李薇也难得凑了过来，温雅低笑：“原来家有极品，所以对冷面卢也从来不假以颜色呐。”
金小琪咂咂嘴：“太极品，不怎么可靠啊……”
“切，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李薇戳她脑门。金小琪张牙舞爪：“我哪有，我哪有……”
“干活！”卢植恰时出来，声音不大，足够掐灭所有人的好奇。
尼克的车是一辆城市越野。尹然还是第一次见到。尼克抱着她坐进副驾驶座，帮她系好安全带。风风火火赶到一家医院门口。尹然抬眼望去，愣了。
本市最好的私人医院，并且是收费超高的私人医院。虽听说技术的确一流，可真不是她这种消费层次能来的。
人来人往的医院大门口站着一名带着金丝镜边眼镜白大褂。见到尼克的车，匆匆忙忙推着轮椅就赶了过来。
尼克抱着尹然坐进轮椅，推着轮椅往里走。完全没有任何询问尹然的意思。尹然张张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闭上嘴，不说了。
反正她没钱，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这是病历卡，这是缴费卡，这是病历本。我已经帮你挂了好，打了招呼，直接去CT室就行。今天人不多，运气不错。”金丝镜边絮絮叨叨递给尼克一堆东西，“我那边还有病人，先上去了。对了，我跟张教授说了一下情况，他让检查完了拿结果去他哪儿看看。”
尼克嗤鼻：“看检查结果还是看我？”
“两，都看！”金丝镜边和煦笑笑，挥挥手进了电梯。尼克一转轮椅，从外面抄了近路去CT室。他熟门熟路的走，尹然晕头转向找不到北。
“尼克。”尹然忽然说话。
“嗯？”尼克见前面只有两个人排队，没去插队的意思，去排了号，坐在一边等。
“不用检查。我早就检查过了。”
“什么结果？”
“没有结果。”
“没有结果？总有结论吧？”
“疑似神经性头疼，待观察。”
“哈？！这算什么结论？？”
她也很想问这算什么结论。当初她去医院做详细检查，折腾了好些天，折腾了好些钱，最后给了她这么个结论。他们也不知道她的脑子究竟为什么疼。
她的脸色比在公司的时候强了不少。至少看起来没了菜色，带点肉色了。
见她还要说话，他打断并说：“我是医生，听我的。”
有关系就是好啊。别人的结果要等好长时间，她的结果没多久就出来了。尼克拿着片子带她上了十二楼。出了电梯右拐，第三个门。推门进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坐在办公桌前正在喝茶。
“你小子，一晃都快两年没见着了。再不来看看我，就看不到咯。”白头发老头笑呵呵的打趣。尼克的呼吸凝固了两秒，展笑迎上去：“瞧您说得，就您这硬朗的身板，再活几十年没一点问题。”
“再活几十年？那叫妖怪！呵呵。”张教授看了尹然的片子，跟尹然说的一样，没有任何问题。
“你经常睡不着觉？”
“是。”
“偶尔会焦虑？”
“是。”
“焦虑的时候更睡不着吧。”
“嗯。”
“孩子多大了？”
“十岁。”
“跟丈夫关系怎么样？”
“和睦相处。”
“吵架吗？”
“从来不吵。”
“失眠的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十几岁的时候吧。”尹然努力回忆，好像是那个时候开始的。“那时候还因为焦虑去医院看过心理医生，说我是考前太紧张，压力过大。”
“噢？学习怎么样？”
“一般般。”
“很在乎成绩吗？”
“从来没在乎过。”
“家族有此类病史吗？”
“外婆经常会头疼，疼起来都是外公给她找药吃。大姨也有这个毛病，很多年了，从来没检查出个结果。我妈妈偶尔也会头疼，不过一般都是感冒生病的时候才会疼。”
“检查过颈椎吗？”
“检查过，没问题。”
张教授又接连问了好些问题，尹然一一做答。看样子，真没少为了这个头疼做检查。
“你平时都吃什么药？”
尹然从包里取出药丸，张教授挂在鼻尖上的老花镜险险欲掉，却总是掉不下来。
“这药停产很久了。”
“从以前就吃这个药，在社区门诊有买的。”
张教授拟定了一个方子给尼克，“督促她规律生活。做助理精神压力应该不小，假如病情加剧，考虑在家休养。尽量避免喝咖啡，吸烟，喝酒。”
“休养？”尹然脸色一变，拽拽尼克袖子：“休养可不行。”
“怕什么？我养你。”尼克不经大脑的话一出口，尹然讪讪瞪他：“需要靠男人来养，我折腾个什么劲儿？”
张教授乐呵呵地在一边说：“姑娘家嘛，不用太倔啦。偶尔顺顺男人也挺好。”
尹然果断闭嘴。她一着急忘了跟前还有这老爷子。还是给尼克留点面子，别到时候越描越黑，把她规划到尼克身边，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处理完尹然的病情，张教授不急不慢张口：“尼克啊，那事情也过了快两年了，心情还没调整过来？什么时候能回来上班？”
尼克脸上的表情一滞，随即笑道：“我现在是拿了证的兽医，做得很开心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