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早上睡到了自然醒。说是自然醒,其实也不尽然,不过是那困倦的堤防终于溃决,再也拦不住清醒的洪流罢了。八点多睁开眼以后,手机铃声便像一把钝刀,生生将残余的睡意割裂。我拿起电话,又打过去,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梦的黏腻。
躺在床上,我慵懒地翻了一个身。这翻身,不过是把身体的重量从左边的皮肉搬到右边去,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机屏幕亮着,微信的信息如蝗虫般涌来。我眯着眼,在刺眼的光里挑出领导的信息回复了。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倒像是在抚摸着某种冷血动物的鳞片。
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锅铲与铁锅相撞,油星四溅的声响隐约可闻。这声音既不恼人,也不悦耳,只是存在着,如同窗外按时升起的太阳。过了一会儿,女儿端着香喷喷的煎鸡蛋来到床前。那鸡蛋煎得极好,边缘微焦,蛋黄将凝未凝,躺在白瓷盘里,像一枚小小的太阳。
"女儿长大了。"他笑着说。这笑容里藏着几分得意,几分羞涩,还有几分我读不懂的东西。是啊,女儿长大了。我忽然想起她小时候端着塑料盘子,里面盛着歪歪扭扭的"煎蛋",不过是面包切成圆形,涂上黄色的果酱。那时他也说"女儿长大了",而我笑得前仰后合。
我匆忙起身,穿戴整齐。衣服套在身上,如同披上了一层社会的皮。桌上,孩子们已经坐好,阳光透过窗户,将他们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共进早餐的时刻,看似平常,却是一场小小的奇迹——能将三个不同轨迹的生命,暂时固定在同一个时空点。
他又去冲了三杯牛奶。这"他"是我的爱人,一个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温柔的男人。牛奶在玻璃杯里荡漾,泛起小小的泡沫。有吃有喝,完美。完美吗?或许吧。在这破碎的世界里,能拥有这样一个完整的早晨,或许就是完美的定义了。
孩子们的笑声,牛奶的温度,煎蛋的香气,还有透过窗帘的晨光,都在诉说着同一种语言——生活的语言。这语言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复杂的语法,只有最简单的词汇:爱,陪伴,温暖。
我忽然明白,真正的革命不在街垒之后,而在这样的清晨里。它不挥舞旗帜,不高喊口号,只是默默地煎一个鸡蛋,冲一杯牛奶,然后笑着说:"女儿长大了。"
20250720每日一省雪落无声1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