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道德经》第十三章,由于传世本与帛书本有“若”和“不”的一字之差,世人从此争论不休。争论的结果导致我们对老子在本章的本意“谁可以寄托天下“,一下转移到了如何对待宠辱的人生态度上。
通常,我们把宠辱若惊看成是形容一个人患得患失的心态,并认为正确的人生态度应该是宠辱不惊。一个成语在漫长的历史演化过程中,本意引申甚至发生根本性变化,平常不过。如“八面玲珑”,原本就是指房子窗户很多,四面八方通明透亮。但我们用现今的含义来理解古人文意,则大错特错。
人活于世,宠辱、得失、荣衰,是为常态,谁也逃脱不了。于宠、于辱,到底是“不惊”还是“若惊,或者还是别的什么惊,老子怎么说,由于已无法找到他写作时的手稿,只能凭我们对老子思想的领悟去还原或理解。
王弼在《道德经注》中说,宠必有辱,荣必有患,宠辱等,荣患同也。苏辙作《老子解》,古之达人,惊宠如惊辱,知宠之为辱先也。顺着两位的说法,我们不难理解老子告诫我们如何循道,如何对待宠辱。老子是辩证法高手,他看到的是,宠辱相生,宠极辱必至。宠时必惊,知辱不远也;辱时亦惊,须图强以自存也。所以是宠亦惊辱亦惊。
为了帮助我们理解为什么要宠辱若惊,老子打了一个比如,这是老子常用的论证办法,如他把“谷神不死”比作“玄牝”。他说,对作为身外之物的宠辱要作出”惊“(惶恐)的反应,如同我们要重视身体有”大患“一样。为什么我们对”大患“会重视 、担心,因为我们有身体,如果没有身体,我们就不会去担心了。
什么宠辱若惊、身有大患,这些都还不是老子在本章要说的重点,重点是最后两句: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我们一直以来对老子有误解,认为他是无为的、消极的、遁世的。殊不知老子是以道论构建他的哲学体系,来看待这个世界,并为春秋乱世开出一剂治理的药方。他不是不关心天下大事,而是用他的视角来关心,他在《道德经》里系统地回答了这个乱世怎么治理、要治成什么样,还有,由谁来治理等一系列题。那么,普天之下,谁可寄天下,谁可托天下,依老子看来,只有以天下为身,贵之、爱之者,可以寄之、可以托之。如果有这么一个人,能把天下看作自己的身体一样,去爱它、去贵它,对天下安危、国家的兴衰、百姓的冷暖(天下身之大患 )时刻保持惊的状态,生怕有半点的闪失,这样的领导者先忧后乐,在天下太平时看到危的风险,闻到衰的警钟,在国家危急存亡的关头, 宵衣旰食、夙夜反侧,难道不是最值得托付天下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