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不是一个人的故事,是整个天津武行没落前的最后挽歌。陈识的打入打破了天津武馆多年的平衡,也在不经意间搅入一个乱局。当地军阀介入武行,为天津武行“主持公道”,刺了耿良辰两刀,成为耿良辰死亡的推手。而在被当做闯入天津武道工具的耿良辰死后,师父陈识决定复仇。他去耿良辰生前摆的书摊附近喝茶,听了卖茶女“耿良辰的师父是个小人”的言论——在他决定利用耿良辰的时候,他对耿良辰的评价也是这两个字,“小人”。从此时开始,影片对浓墨重彩的勾勒起来。
在陈识毕生追求的“咏春北上、弘扬武学”目标达成象征的武馆开业典礼上,在邹馆长的推动下,陈识杀死了外省督军副官林希文。之后,邹馆长准备以他为替罪羊,向军阀交代,并趁机摆脱军阀向武行伸出的手。而在次之前,作了天津武行三十年头牌的郑山傲被林希文设计打败,并录成影响在武行同仁面前放映。郑山傲名声已毁,不得不远离天津。郑山傲和陈识约好的、打破武馆不教真功夫惯例的事情也没有完成。
天津一共十九家武馆,徒弟耿良辰独挑八家。而师父陈识,在逃走的巷子中,凭着从十五岁开始练下的咏春拳,独挑剩下的十一家武馆,并“伤人不伤命”。陈识离开后,巷子里躺了一地的武馆馆长。咏春拳规定,每一代最多真传两人,而陈识的两个徒弟,耿良辰已死,郑山傲也远赴巴西了,陈识不但没有完成“咏春北上、弘扬武学”,作为“一个门派全部未来”,为了活下来,他也不能再踏入天津。在远离天津的火车上,伪装身份跟在赵国卉身后的邹馆女徒是否能找到陈识,并成功杀死他,也成了最后的留白。
《师父》是众生相,没有绝对的主要故事线,陈识是一个闪着火花的引子,展示给我们民国武行的样貌:为了“咏春北上”必须要在天津开武馆的陈识,为了等待自己17岁那年生下的孩子不愿离开天津的赵国卉,人老不服老、想要成全自己一声名声的郑山傲,要守住自己男人打下的天下的邹馆长,为了留住在天津的家而坚守的耿良辰等等。他们在别人的命运里死死挣扎,想要借助推开别人的手拯救自己,却无一例外的黯然收场,南归的陈识只是其中的一个代表。
这部电影的特点还在于节奏快、题量大,一个镜头一句话,就是一次激烈的交手,暗含人物的来路与归途。结局的时候,发现居然只有一个半小时,简直怀疑自己看错了——这么繁复的、线索众多人物众多的故事,就算是两个半小时,我还嫌不够长!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故事讲得精彩,是很考验编剧的台词与场景设计功力的。这一点上,徐浩峰做的近乎完美。看对话的时候,总有一种在看古龙小说的错觉。台词太简短,简短而有力,风格诡异,但每一句话都转动着多种情绪,一个眼神一个伸手都是戏。很多演员的表演也让人惊喜,廖凡、蒋雯丽、金世杰甚至黄觉,都张力十足,但小宋佳的表演惊喜度不高(为啥评价如此高???),宋洋的耿世杰也有点套路的感觉,也是角色定位的原因。貌似混账实际有自己坚持的男人,与看似薄情实际深情无限的女人,都是电影电视上出现太多的套路,挑战度便比较低。
武打动作与场景设计是电影带给观众的另一种惊喜。短刀对决,时时有皮肉见血的危险感,特别是最后的巷战,陈识双手双短刀,连挑十一家过关,一路上留下十一种长长短短的兵器。险象环生,却总是峰回路转,这是最像武侠电影的一部分。手持长棍的脚行人士,总是紧跟在蒋雯丽身后,武师打扮的武馆馆长们,总是挤满镜头,也让市井气江湖气迎面而来了。情节无硬伤,节奏控制的好,带着诡奇之感的背景音乐也增色不少,唯一不满的是开头部分,导演对观众的记忆力期待太高,我重看一遍,才看懂那是耿良辰战胜邹馆长之后一起喝咖啡那一段。
这部电影总让我想起《一代宗师》,都是咏春,都是一人独挑整个武行,《师父》是写实,《一代宗师》是写意,都是高水平之作。现在迫不及待想看原著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