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每到晚自习结束后操场里一对有一对的情侣走在一起。因为我们学校的女生比男生多一半,天天有一摞一摞地情书飘进男生的手里。
非典时期的封校让我总结出一个科学道理,爱情火花并不是碰撞出来的,而是憋出来的。
柳明明说那时是你和他憋出了火花还是你们各自和别人憋出了火花?
我说,你真不愧是记者,生生地就能把一个枕头的故事变成枕头拳头俱全的故事。
这个故事里既没有枕头也没有拳头。他和一个外语系的女孩好上了。
而我一直独善其身。
所以你从此对他的情感道德带有鄙夷,是吗?柳明明问。
我想她说的没错,当时我是情感上带有洁癖的人,我不能忍受因为寂寞才催生出来的感情,总觉得那种感情不能算作感情,动机不纯,只能够称为发泄精神荷尔蒙的关系。
那现在呢?
那时是因为有大把大把的青春和精力去对情感质量较真,现在只要能有个称得上体面的绯闻搪塞友人就已经满足了,哪还有时间计较情感真假,动机纯度。
不过又抑制不住地喜欢他,像一个轻微染上了烟瘾的瘾君子。
这种情感状态让我有些无所适从,我既不愿承认这种情感,又不能否定这种哀伤的甜蜜。
你在用文雅的词汇掩盖你的虚荣,你的本意是这样。
我被他吸引,又不想承认自己被这样一个在情感上道德水准不高的人吸引住了。所以拖拖拉拉,既不想有所行动,又不甘心他没有一点进展。
真是一针见血,的确是这样。但还有别的原因。
按照柳明明的话说:我对这个世界缺乏求知欲,表面上看起来你和社会和谐相处着,实际上你对它根本就不关心。所以也就无从产生矛盾或者愤怒。这是一种伪善的平和。
我这样的态度导致了我的内在心理在情感上处于被动和游离状态,偏偏外在卖相又没有出众之处:招不来狂蜂浪蝶,滋生一批情感牙祭。因此,和蝈蝈的交集被我和同学们引为命运的安排,不含任何人为成分。
那时我们每天晚上有2个小时的晚自习时间,大学生活很是清闲,除了极其上进的几位先进之外,其他人在这个时间除了听音乐就是闲聊。
那时的我已经入校一年,早已经忘记了入校头一天,他闲定的目光和那份莫名的预感,一如既往地往返于宿舍,教室和图书馆。每个礼拜定期回家,同班的同学中的大部分男生都没有说过话,除了收发英语作业。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滑过。
直到有一天,非典爆发,学校开始实行封校。对于崇尚及时行乐的学生,这无疑是一种酷刑,2000个人挤在一个校园里,可是很快他们也找到了苦中作乐的方法,不再抱怨。
反倒是我,抵抗的相当惨烈。
说到这里柳明明突然来了兴致:说说看林美玲式的惨烈抵抗是什么性质的?
我听得出她话里话外带着揶揄的意思,想想也对,她看到的我人前温婉木讷,隔着10步距离也要凑前说话,只因为不想大声说话。
最鲜艳的衣服也只是米色和墨绿色,发型只随着身份变化,从学生时期的马尾4年到参加工作进办公室后盘发3年。预计烫发只有在结婚后了。
我到不觉得这么夸张,我一直试图做些悄悄的改变,比如昨天的左分变成今天的右分……
打住,柳明明忙制止我,你怎么能要求一个人尤其是一个男人注意你那么细枝末节的细枝末节?
那又有什么不可?古时酷吏张敞,杀人如麻,判案如炬回到家中也不过是为发妻画眉入鬓的温柔男人。
当时我们班里的座位很是让老师和班长头疼,几个要好的坐在一起准不会认真听课,班干部安排的座位又极难于堵住所有人的嘴。
我是班级里为数不多的独来独往的人,和所有人都相处的不错,反倒常有女生凑过来与我讨论心事,我提议班长:抽签定座位。
这个方法不关人事,只关天命。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
我的顺序比较靠后,座位一个一个定下来,看着空座越来越少我的预感就越来越强烈,我想起了第一个晚自习时那个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个笃定又躲闪的目光。
那个既像过去又像未来的那个人。
剩下不多的几个空位中就有一个是他的同桌。
你和他命运般地成为同桌时,你是不是心花怒放,但是拼命装出一副镇定地样子?
你怎么知道的?
你是我见过的最闷骚的人,应该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基本形成了雏形。
晕~~~
那段日子怎么样?是不是如胶似漆。
那倒没有,我反而对第一次做同桌时的记忆没有深刻的印象,如果说有那就是磨合,从头一个礼拜的彬彬有礼到小摩擦再到相互迁就。
听起来不像同桌,像同居。
那你在第一次见到他到和他成为同桌,这段时间就对他一点耳闻都没有吗?
怎么会没有呢,说来奇怪。所有关于他的新闻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但是我总是能猜出他的决定。
第一次听到他的新闻来自一个口碑并不怎样的女孩子那里。
那个姓温的女孩子起初与蝈蝈同寝室的男孩子交往,不知怎的突然提出分手却说不出个像样的理由来。
很多人都说她高攀了又不知珍惜。其实个中内由,想必只有自己才清楚。
只是我没有想到其中一个内由竟会是他。
更没有想到那个姓温的女孩子第一个坦露这个内由的人竟会是我。
因为我实在不是个体贴的人,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认定我是个可以推心置腹的谈话对象。
那多简单,就是因为你是个不体贴的人啊,一个不体贴又闷骚的人。
既可以放心大胆地讲述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根本够不上是秘密的秘密,有不用担心听秘密的人试图为自己出谋划策甚至担心,因为你根本就不体贴嘛。
柳明明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后对我说。
我瞥了她一眼,我冰箱里的那点可以打牙祭的东西都快被她牙祭没了。
这么能吃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见胖呢。
反倒是这个除了一日三餐,基本上不碰零食的我,成天耷拉着脸颊上多出来的两块肉。
现在还可以勉强归类为婴儿肥,再过两年,恐怕就要惹人生厌了。
可是我又忍不住地往冰箱里头塞东西,一开始是蔬菜和肉类,后来是不易变坏的膨化食品,再后来就变成了营养丰富的水果。就是不忍心让自己的冰箱空空如也。
柳明明对我这种心态很是了解:
她说冰箱是年轻单身女人的情感状态的缩影。因为你的情感长期处于空白,只好通过填满冰箱的来缓解。
换句话说你在试图用形象物质来补充抽象物质的贫瘠。
你的意思是说我心里严重缺爱,所以在用食品填满胃里?
我有些恼,经她一说我像是一个推销不出去自己,所以只能拼命购入食品的濒临变态的老女人。
柳明明没有觉察到我的情绪变化,自顾自地继续着
可是,我还是羡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