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屋子,没有任何令人厌恶的艺术装饰品。你捻起一小撮茶叶放进杯子,少许的茶沫浮上来。
抬起头,你看着一幅画,荒凉的道路通向竖立着灯塔的山,缓缓地绵延着。道路两旁杂草丛生,笔直地向上伸展。遥远的山的后面,是路的延长。
画中,你可以想象到阳光下,潮湿的草地蒸气缭绕,散发着香甜。一团团的气向南飘去,丝丝缕缕地落尽一个山谷。那座山,它的石壁,它的沟壑,它覆盖着泥土的缓坡雪崩似的滚滚尘埃,灌木和松柏就像白色灰尘中的许多黑色的符号。想象你站在山的最高处,低处的土地朦朦胧胧,没有什么比这孤独的山更真实。时间慢慢地消逝,犹如你记忆中的那样,土地干涸,野草枯萎了,你开始感受到四周的沉寂阴暗那咄咄逼人的压力,继而你远离这个地方。但是山,它的基石扎根在大地的深处,它始终赫然立于地面上,随着你的远离,消失的是枯草、树木、一座座房屋,甚至这条路也在身后离开了你,剩下的只是轻淡的线,和远处灰色隆起来的山。
走了很远,走到这幅画的边缘,你回过头,遥远的美,如天上云层的轨迹,你不能触摸,你一样的心存敬畏走出这幅画。在这里,一切都沉浸在足够的光亮与美妙的昏暗之中,极细致的馨香在空气中飘荡着,窗前和床前,柔软的纱帐垂下来,你注意到灰溜溜躺在角落的扫帚把,一束枯枝捆在它的身上,曾经的它枝叶繁茂,如今却得这般不堪的模样。
杯子端在手中,看茶叶静静地一根根立在水里,走到窗前,你撩起帘子在手中,一片片到一团团,你能感受到手中阳光照在帘子上传递过来的温暖,金色的光很细腻。当你凝视着这位来访者时,你的双眼不自觉地从微迷到睁大,她却十分温柔地搂住你的脖子,使你不再想到那幅画,那幅带给你阴暗孤独的画你不再想起。
坐在窗前,一只蛾子扑腾着从窗户的这一边飞到另一边,你禁不住观望它,狭窄的干草色翅膀,周围缀着一圈同样颜色的穗状的边。它精力充沛地飞到寓所的一角,在哪儿等待了片刻之后,又飞到另一个角落,再飞到第三个角落,然后是第四个角落…渐渐地你不再注意它。
你沉醉在窗外的美景中,银杏树一身金黄,片片黄叶像一把把精巧的扇子,又如翻飞的蝴蝶,大片的银杏叶铺洒在地上,任何角度看去都像是一幅漂亮的画。你想起曾经叶子放在手心的感觉,纤弱而柔软,一丝的伤感涌上你的心头,但对于银杏树,它没有伤感,它没有不舍,如此看出它的坦然,你又会感慨生命的静美和从容。
你还看见了很多,玫瑰的浓紫,柳兰的桃红,风铃草的湛蓝,还有蔷薇嫩黄色的花苞。每每看到花苞,你都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幅鲜花绽放的过程。每一个花苞嫣然一个个萌动的少女,微低着头,紧致而温弱地包裹着里面的花蕊。花儿渐次开放,小小的花瓣托着中间圆圆的、黄灿灿的花蕊,一簇一簇的花朵,散发出诱人的光晕,编织出梦幻中的夏天,温馨而浪漫。
坐在这般绚丽景象的窗前,窃听花叶的柔情蜜语,即使你的眼睛一直盯着看也不会觉得累,因为那一刻的阳光太过温柔。
茶叶全部舒展开来,缓慢的上浮下落,多了点点绿意,透过杯里的水向外看,带着几分迷离,你想起雨天。影影绰绰的树木间,风儿发出了大海一样的声音,无边无际的青枝绿叶上挂着水滴,又大又亮。那时她坐在站台的椅子上,沉思般捧着一本书,凉爽的风掠过书页,掠过她青春洋溢的裸露的膝盖。看她圆润面颊涌现的笑容,干干脆脆,像苏打饼干一样。你清晰地记住了这个美好的雨天,甚至记住了青草泛在空气中的阵阵清香。此刻的你,再看她撑着伞站在昏暗的站台旁边,微微伸开的腿紧裹在靴子里。在发髻,在苍白的脸上,在一绺被风吹到嘴角的卷发以及在柔和的嗓音里流露出的女性的温柔,你总觉得它显露出倦容。她的头顶依旧是高悬的星空,只是她的肩上多了一份责任,心里多了一份牵挂。
喝上一口茶,浓郁的香含有一丝青苦,风是自由的,你闻到了它的闻到。
你再次注意到蛾子,看着它挤在窗户的缝中,它的腿和脚竭力地动弹,它太想到那光亮中去了,它不放过一次绝小的机会,不管山有多高,路有多长,天空有多广阔。它所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它的身体松弛下来,太阳立刻让它变得僵硬,这就是死亡,这微不足道的生命认识到了死亡。
你看向茶,清绿的茶水变成了棕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