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

荷叶罗裙一色裁, 芙蓉向脸两边开。 乱入池中看不见, 闻歌始觉有人来。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穿着荷叶罗裙的少女哼着歌撑着小船,每日穿梭在片片莲田里,从清晨到日落,十几年如一日。

“阿莲,吃饭啦,撑船回来啦!”阿婆在屋前喊着。

    “好嘞,阿婆,我马上回来”我欢快的回应着。

    我叫阿莲,16岁了,生长在江南,父母早逝,从小与阿婆和莲为伴。以前小时候,阿婆每日带着我撑船穿梭在莲田里,她给我讲青莲的故事,教我唱歌,采莲子,后来阿婆老了撑不动船了,变成了我自己撑船去采莲子。阿婆和屋前的片片莲田养育了我,日子平静而温暖。

我最爱阿婆讲的青莲的故事,她说青莲都是相伴而生的,由两个永远相爱的人幻化而成,还说她一生就见过一次两朵青莲。但我日日都在莲田里却从没见过青莲……

黄昏时分,阿婆却没如往常一样唤我,但我也撑着船准备回家去了,抱着一大把莲蓬跳下船往家走去,家里亮着灯,我松了口气,可能是阿婆忘了唤我,她近来身体不好。推开家门“阿婆,我回来啦!”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穿着白衫的陌生男子,“你就是阿莲?你阿婆在河边洗莲子时掉进了河里,我将她救起。”这时我才看见男子的白衫上的片片污迹。我边快步向阿婆里屋走去,边说“我阿婆没事吧?!”“没事,我叫来隔壁的阿婆帮忙给她换了衣物,村里的郎中也来看过说没事,就是受了一点寒凉,喝几副药就好了。”他看着我说到。看到阿婆祥和的睡颜我安心下来。这才想起向他行礼道谢“今日谢谢公子帮忙救起我阿婆,阿莲无以为报。”他看着我,突然轻轻笑了一声“没事儿,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只是,你真是阿莲?”我疑惑回到“是呀,公子为什么这么问?”他看着我笑言“听闻有采莲女,名唤阿莲,身着荷叶罗裙,容貌堪比芙蓉,歌声更是优美。”我听完后脸红着说“那不过坊间传闻罢了,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采莲女,让公子见笑了。”他却哈哈大笑着说“我倒是觉得这说的是真的,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就是还未听过姑娘的歌声。他日有空定要听一听。”我看着他“公子是我阿婆的救命恩人,阿莲无以为报,公子要是想听阿莲唱歌,公子可日日来听。”“真的,那我可日日来听了,今日就先告辞了。”他作揖道。我向他行礼答到“好,阿莲随时恭候公子。公子慢走。”他转身走出门去又回头说了一句“对了,还未告知姓名,我叫何青,荷叶青青的青。”

从这以后,何青便日日来听我唱歌。他喜欢着白衫靠在船头听我唱歌,有时候感觉像睡着了一样。这时我便会偷偷观察他,他长的很好看,细长的眉毛,高挑的鼻梁,尖细的下颚,眼睛轻轻闭着貌似睡得安详。正当我细细观察时,他却突然睁开眼来看着我说“怎么不唱了?”我立马转过脸去又开始轻声哼唱。每当这时他便会轻轻的笑着看我,直到我羞红了一张脸。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转眼间,认识何青已有半年,日子也从炎炎夏日变入数九寒天,我不再撑船去莲田,何青却还是日日都来,有时还会带上他的朋友阿昭,我们围坐火炉煮莲子粥谈天说地,他还教我认字写字。我们心意想通,阿婆也很喜欢他,觉得他会待我好。我认为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有阿婆还有何青。马上农历新年就要到了,何青要回家去了,他是北方人,这次到南方是来拜访好友阿昭的,没想到转眼在这呆了半年。那日清晨,他来与我离别,他抓紧我的手说“阿莲,你等我,我回到北方家中告知父母就来提亲娶你。”我忍住泪水拿出我为他绣的并蒂青莲的荷包“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我等你来娶我。”就这样,我望着何青的身影远去,只是我没有想到,他永远都不会来娶我。

新年过完了,新年夜阿昭来陪我和阿婆过年,他告诉我说何青来信,说他已到达北方家中,马上就会向父母提及娶我之事,让我安心。之后每隔几日阿昭都会我家,给我带来一点何青的消息,这天阿昭又来了,他告诉我说何青来信,他祖母病重,来南方迎娶我的日期得推迟了,我让阿昭回信告诉何青,祖母要紧,让他先在祖母身边服侍,不必太挂念我,我一切都好,静等他来。之后我便没有了何青的消息,阿昭还是经常来,却不再提何青有无来信,他说许是何青祖母病重,他无暇顾及他事。我点点头。日子随着寒冷的消失一天一天过去,春天来临了,沉寂了一个冬天的莲田开始有了动静,莲叶开始冒头,我又开始日日撑船去莲田去了,只是这时靠在船头不是何青了,反倒是阿昭几乎日日都来,我撑着船,他静静的坐在船头,有时我唱歌他听有时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有时他就看着莲田发呆。这时何青已离开两月有余,我心里不知怎么,莫名有些不安,这日,阿昭又来了,他坐在船头发呆,我低头看着手中的船桨问“阿昭,最近何青可有来信?”他听了抬头看着我说“不曾有来信。”之后边望向莲田,我“哦”了一句,划了几浆后便开始唱歌,歌完一曲,阿昭轻轻地说“阿莲,你的歌声真好听。”之后便无言。

这日后,阿昭三日未来。三日后,阿昭给我带来了何青的一封信,他说何青不会来了,他祖母病重之时望他与他祖母看中的女子成亲,他为了孝道已在半月前与那女子成亲。如今他祖母虽已病逝他却已有妻子再也不会来迎娶南方采莲女阿莲了。我不相信,他拿出那封信,我打开,确实是何青的笔迹。自这日起,我把自己关在房中三日,任凭祖母如何劝说水米不进。而阿昭,也水米不进整整在我房外守了三日。第三日,我听见他的贴身小厮在外劝说他说他的身体折腾不得,让他好歹喝口水。我打开房门,看见他的脸色苍白眼睛却看见我时闪了一下,向我伸出手里的一杯水轻声说“阿莲,你喝水。”但还未等我接过水,他便倒了下去。小厮连忙将他扶起将他背回家去。我看着他的身影远去。日子还得过下去,这三日阿婆好像老了许多,我不忍再让她担心,收起心里的难过依旧日日出去撑船却再不唱歌了……

半月后,阿昭来了,他大病了一场,清瘦了很多。我这才知道,原来阿昭身体不好,自小时候落水后就体弱多病,所幸他家境富裕,父母自小精心照顾也就平安长大。阿昭又恢复了日日都来,只是我们再不提何青。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转眼间阿昭已陪我撑船去莲田三年了,我也已20岁了,阿婆也愈渐年老了。在我20岁生日的前一天阿婆永远的闭上了她的眼睛,她临走前对我说“孩子,我知道你还忘不了他,去看看吧,去弄个明白,然后你就知道最爱你的人是谁了。”阿昭陪我葬了阿婆,头七过完的那天他给了我一包银子和一个地址,他告诉我说“这是何青的地址,他妻子病逝了,你去寻他吧。”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转身走了。我对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声“谢谢,还有,对不起。”

第二天,我上路了,我一路心里踹踹不安,终于在半月后到达阿昭给我的地址,我敲响大门说找何青,小厮却说没这个人,正在这时,我身后传来我心心念念的熟悉的声音“阿莲?”我转过头去“何青”,他快步走过来,看着我震惊的说“我前几日才接到阿昭的信,原来你真来了!”“为何他说这里没有何青这个人?”我指着小厮说。小厮作揖说“少爷,你回来了,这个姑娘要找一个叫何青的人,我跟她说了咱们府是贺府怎么会有姓何的人,她却不信。”他愣了楞说“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你下去吧。”然后看着我说“你先进来,我慢慢跟你说。”他将我引进去倒了杯茶,茶香袅袅中他说“阿莲,对不起,当初是我负了你,我在你之前已有妻室,却还答应娶你,但是我是真心爱你的,我本来想说娶你为妾,但是何青却说如果我这么做他就杀了我!我与他多年好友深知他虽然体弱多病却说到做到。我只好作罢回家,然后何青让我不要再联系你,还让我写了一封我万不得已不去娶你的信给他,后来我以为你会嫁给他,毕竟他那么爱你,没想到你还是来找我了,阿莲,我妻子已经病逝。我还是很爱你,你嫁给我吧。”“何青?你不叫何青?那何青是谁?”我颤抖着问。他愣了愣“对了,当年是阿昭救起了你阿婆,但是他身子弱救了人自己也晕了他就让我留下来善后,我当时出门在外为了方便没用真名,用了阿昭的名字,我名叫贺卿,阿昭叫何青,不,他叫何青昭,听说他身子越来不好了,可能是挺不过去了……哎,阿莲,你去哪儿”

“阿昭,你等着我。”我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十日后我终于赶了回去,我直奔莲田。直到看见了船头的清瘦身影,我松了口气,走上船去蹲下看着他轻轻的抚了抚他的脸,他慢慢醒转,像梦呓一般笑着说“阿莲,真好,我又梦见你了。”我顿时落下了泪,抱住了他“阿昭,是我。”他身躯震了震,慢慢抱紧说“阿莲,真的是你!”

阿昭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但是为了我他越来越珍惜自己的身体,一年前我从北方回来后我们成亲了,虽然他一直犹豫觉得他可能撑不了几年会拖累我,但是我说我爱他,愿意永远做他的妻子,就算不嫁给他我也要和他在一起,他向我求婚了,在我撑船给他唱歌的时候,他说“阿莲,嫁给我吧,我想听你唱一辈子歌。”后来,我们就成亲了,并且我怀孕了,两个月后孩子就即将临盆,我希望阿昭看到我们的孩子。但是,阿昭终究是去了,在我临盆前一月。我忍下心中的悲痛,终于,孩子要临盆,我很痛,听见接生婆对公公婆婆说难产,要大人还是要小孩,他们不知所措,我叫来婆婆,拉着她的手说“娘,我要去找阿昭了,你就让我去吧,听说是个女孩儿,就叫她青莲吧,阿昭取的名字,娘,你一定记得给她说青莲的故事,带她去莲田找一对并蒂青莲,告诉她,那是她爹娘,告诉她,我们爱她……阿昭,我来了……”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穿着荷叶罗裙的少女哼着歌撑着小船,每日穿梭在片片莲田里,从清晨到日落,她每日都在莲田里寻找并蒂青莲,阿婆告诉她那是她的爹娘化成的。终于,有一天,她看见了一对并蒂青莲……

我从淤泥中复苏,是灼热的青莲,旁边是我的阿昭,我们静静的看着我们的女儿青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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