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先生的《祝福》一文,开篇这样写道:“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村镇上不必说,就在天空中也显出将到新年的气象来。灰白色的沉重的晚云中间时时发出闪光,接着一声钝响,是送灶的爆竹;近处燃放的可就更强烈了,震耳的大音还没有息,空气里已经散满了幽微的火药香。我是正在这一夜回到我的故乡鲁镇的。虽说故乡,然而已没有家,所以只得暂寓在鲁四老爷的宅子里。”
暂且不说先生对祥林嫂的描述,单说先生对鲁镇年味的描写,特别是爆竹声和火药味,足以勾起我对儿时年味的回忆,年味是大人们忙出来的,因此叫忙年。忙年,就是大年三十之前干的那些活,如杀猪宰羊,洒扫除尘,都叫忙年。这一叫法,带着家乡人丰收后的喜悦,和对新年的期望。
读书的时候,每年差不多都是农历腊月20左右放假,腊月18是爷爷的生日,看望爷爷的亲戚走后,我家忙年就要陆陆续续开始了。
故乡的冬天总是很冷,有时候天天下雨,异常湿冷,空气中似乎有一层薄雾笼罩着,又似乎是炊烟,因而年味显得一日比一日浓烈起来。
首先是将家里打扫干净,连屋顶的扬尘都是要扫的,这活每年都是父亲干,只见他“全副武装”,将自己用旧衣服裹起来,只露出双眼。老屋屋顶的扬尘很厚,厨房没有烟囱,一年到头的油烟和灰尘裹在一起,碰到蜘蛛网拉得更长了。父亲扫尘的日子,他常常叫我们去外面玩,连母亲都不要帮忙。估摸着父亲清理干净了,我们才回去。接下来的几天就是母亲洗床上用品了,全部洗完,晾干。屋里算是干干净净了。
接着是杀年猪,这段时间会时不时地听到年猪的叫声,似乎很少感受到肃杀的气息,听到的是年要到了。
做年糕,我们家年糕一般做两种,一种是纯糯米的糍粑,一般做得很少,做二十斤米的糍粑已经很多了。还一种是粘米和糯米混合做成的年糕。常常四六掺,也就是,如果一百斤米,粘米四十斤,糯米六十斤。按这个比例做成的年糕,不会太粘口,也不会太硬,再加入一些野蒿子,烤熟了,有清甜的香草味,是我比较喜欢吃的年糕。加入野蒿子,是老人们叮嘱后人在丰收以后也要记得忆苦思甜,饮水思源,其寓意是极好的。
“二十五磨豆腐”,磨豆腐是最欢乐的事了。以前磨豆腐是用石磨推,我们家族里,大家共用一副石磨,到了过年时,东家用了西家用。后来就变成机器磨了,一个村有一台,父亲将前一天夜里泡好的黄豆沥干水分,早早就出去了,早饭时分才回来。我们叫“打豆腐”,父亲是不会打豆腐的,只是帮爷爷打打下手,每年都是爷爷做的,爷爷打豆腐的手艺很好,我也爱看。
起初的杂活都是父亲干的,先将豆渣放进母亲早就准备好的温水中搅勻,不能有一块块的豆渣,也只能用温水,如果用开水,磨细的豆渣烧熟了,出浆率不高,豆浆就相对少了。
随后就是过滤了,在大锅上面架一个十字形的木架,将包袱的四个角夹在木架上,包袱就成了一个过滤器,再一瓢瓢地往包袱里放入搅勻的豆渣,浓浓的豆浆流进锅里,灶里小火烧着,千万不能用大火。万一不小心烧了大火,起锅的那一刻,豆浆很容易烧糊,眼见贴锅的豆浆变黄,变红,这时父亲会迅速舀起一瓢清水,扇形似地洒去,锅底“哧”的一声,一股浓浓的白气向屋顶冲去,这样的豆浆父亲是不要。眼见着豆浆表面结成了一层薄薄的膜,父亲说这是豆浆自己盖了锅盖,里面已经开了,将豆浆倒入大缸里,等豆浆冷却到合适的温度,爷爷就要下石膏了,一般需要做炸豆腐的石膏就是生的,不做炸豆腐的石膏就是熟的,我们每年都是用熟的。烧熟的石膏兑水扮匀,待石膏清亮之后再慢慢倒进豆浆里。这是个技术活,石膏水要刚刚好,多了豆腐就做老了,会出现蜂窝一样的蜂蜜洞;少了豆腐无法凝固成块。想着过年的东西都要完美,爷爷放石膏水的手总是不由自主地抖着。记得有一次,我一把将他的手抓住,“爷爷,不怕。”全家人笑了。
加了石膏水的豆腐慢慢凝固,爷爷看到今年的豆腐又不错,总是得意地叫一声:“妹妹,拿碗来,吃一碗豆腐花。”新鲜的豆花清香无比,放一点点红糖,热乎乎的,人间美味大抵如此吧,这就是沒有任何添加剂的原生态美味了。
过滤豆花,压出水分,如城墙般的豆腐就展现在全家人的面前,此刻,爷爷是个骄傲的大师傅,双手背在身后,背有些微驮,慢慢地走着,去找他长长的旱烟袋去了。
打完豆腐,年货就差不多了。二十八左右再杀两只大公鸡。声声爆竹响,大年三十祭祖,屋里屋外飘香,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年味。
一年一度,亲人们都去了,现在的年,缺少了它应有的味道,只是个时间的节点而己,充斥着太多的物欲,制造出来的节日气氛,少了人情味。
PS:这篇文章明天就写好了初稿,算是完成了日更,但没敢公开。今天修改了几遍,还是没有表达清楚心中所想。作为一位上班宝妈,不禁感叹:孩子真是前进路上的最历害的“拦路虎”啊,她占有的是宝贵的时间。时间啊,朋友们,如果是心情,情绪我可以自己调整,时间我去哪里找啊!
亲爱的,加油加油,一步步往前走,静待花开
无戒90天写作训练营第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