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起朱楼,
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
俺曾睡风流觉,
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孔尚任《桃花扇•余韵》
2015年4月28日,身处中国A股创业板的乐视网(300104)大涨8.92%,股价为122元人民币,成为了第五家市值在1000亿人民币以上的中国互联网公司,一时间成为众多私募股权投资机构眼中的A股“独角兽”。
两年后的今天,上海奇成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旗下奇成悦名对乐视控股及贾跃亭提起仲裁,法院裁定结果显示,贾跃亭名下5.1亿股乐视网股票及其实际控制的乐视控股1194万股乐视网股票被冻结。而这才仅仅是冰山一角,根据中国证券基金业协会的公开数据显示,投资乐视的私募基金达到50家,与公募基金不同,其投资标的绝大部分是非上市体系的股权和可转债,风险更加巨大。
无论这场“寻找贾跃亭”的游戏将如何收场,私募股权基金怎样“雷后余生”,都值得我们深思。
避免单一投资是首要保护伞
在50家投资乐视体系的私募基金中,大量是把乐视项目作为唯一投资标的的,其本质要么就是纯粹的投机操作,要么就是把本属于卖方业务的融资项目反向包装成基金产品,再向散户兜售。无论是哪一种,都与监管层的思路不符,加剧了股权投资市场的信息不对称,导致最终出现风险的累积。
常规来看,私募股权投资基金,是利用自己的专业投研能力,找到多个合适的股权投资机会,进行分散投资,为基金的LP或散户投资人创造合理的预期收益,从中赚取管理费用和超额收益提成,目前的常规分配方式为2%和20%的分成比例。这属于典型的Buy Side(买方业务),顾名思义,就是为股权买方(投资者)提供服务。私募基金就是要为合格投资者提供投资管理服务,私募基金管理人履行受托人责任,决策以投资者利益为先,基金通过业绩报酬机制激励、约束私募基金管理人实现投资者的财富增长。
而企业作为有融资需求的一方,需要以较低的成本快速拿到需要的资金,这时候就需要机构来提供Sell Side(卖方业务)来为融资者提供服务,从融资成本中获取收入。比如投行就是典型的卖方机构,负责帮助融资企业卖股票、卖债券以获得融资。
所谓受人钱财,与人消灾。买方要考虑的是对基金投资人负责,首先要衡量投资的风险与安全性,然后要压低投资价格,降低投资成本;相应的卖方则会希望尽量快速方便地把债券卖出,争取提高融资规模。资本市场本身就是买卖双方各为其主,充分博弈,从而达成市场化的平衡与风控,如同大自然中的生态平衡。
但我国目前的现状是,大量私募股权机构名义上是为投资者获益负责,实质上干起了投行业务,为单一项目提供融资服务,其主要收入也并非来自基金管理费,而是来自基金认购费用,也就是企业方的融资成本和服务费,这样的不利后果就是某些见钱眼开的私募基金管理人有极强的动力去扩大类似乐视项目的融资规模,而不是履行基金管理人的义务,甄别投资项目,实施财务审查。
作为一家称职的私募股权基金,旗下产品只投向一个项目本身就是不正常的,这往往是已经成为某些利益集团的圈钱助手乔装成了投资者的理财顾问,把本来就处于信息不对称的投资者推入陷阱,从而短时间内以资金助推估值,泡沫吸引资金,循环往复直至破裂。
因此,要避免类似事件的再次发生,正规的私募股权基金首先就是避免投资单一项目,真正做到分散投资,分散风险,甚至是选择私募股权母基金产品,把投资标的锁定在那些有过往优秀业绩的白马基金和经过严格筛选的黑马基金上,从源头避免蹚单一项目的浑水,因为赚钱快的地方,往往蕴含着巨大的风险。
可转债关键时刻也能救命
在向法院仲裁结果出来之前,上海奇成曾经发表声明称,对于“乐视7500万美元可转债违约拟债转股”的说法和方案,公司从未表达过将进行债转股的决定或计划。这也引出了一旦私募股权投资可转债出现重大风险的时候的一项保护措施,就是债转股。
在资本市场中,如果你的亏损是极其有限的,但运气好的话会大赚一笔,那这个博弈的风险收益比就是极为有利的,可转债就是依据这一原理设计的。其最大的优点是,在到期收益率为正时买入,只要公司不出现类似乐视崩盘的问题,可以视为100%保底,而且有较高的概率会至少小赚一笔。
可转债具备股票和债券的双重属性。其债券属性用来保底,当投资期结束后,发行企业将以约定价格赎回,投资者获取少量利息收益,亏损的概率几乎为零,也就是下跌有保底。可转债的股票属性可用来获得更高的利润空间,如果转债的溢价不是太高,那么可转债的价格与正股的价格一般会同步波动,只是幅度未必一致。正股股价涨,对应的可转债价格也会涨,也就是上涨有想象空间。可转债进入转股期后,一般来说,就可以转换为股票,但要不要换股,取决于投资人觉得划算不划算。
那么如何判断是否转股呢?有几个指标可以帮助决策。
首先要看转股价:首先可转债发行时会约定将来可以按照某个价格,将可转债转换为对应的股票,这个价格就是转股价,打个比方,转股价就是可转债与正股之间的“汇率”。比如约定一张可转债可以兑换的股票数量=100元/转股价,如果某只可转债的转股价为10元,100元/10元=10,也就是说一张可转债可以兑换10股股票。
其次是计算溢价率:溢价率是代表了这只可转债相对于正股来说,到底有多贵。比如前面已经知道1张可转债可换的股数=100元/转股价,然后1张可转债转股后的价值=100元/转股价*正股价。溢价率=可转债市价/转股价值-1。举个例子,三一转债是三一重工发行的可转债,如收盘价为120.07元,三一重工的股票价格为8.2元,转股价为7.46元,则溢价率=120.07/(100/7.46*8.2)-1=9.23%。
还有到期收益率(YTM)和久期:这2个指标主要用来衡量这只可转债债底价格即保底价格。到期收益率是说,一旦买了某只可转债一直拿着,直到到期,能拿到的收益率是多少。久期则是指某只可转债距离到期赎回的时间。
但值得注意的是,可转债这一产品优势显现的前提是投资于公开发行的上市公司,但如果投资的是非上市体系的可转债,则由于缺乏公开市场交易机会,其对投资者的保护性便直接消失,这也是为什么上海奇成拒绝执行转股的原因,无论是乐视汽车还是乐视移动,都属于非上市体系,本身受资金链断裂的影响非常巨大,是风险的第一波传递企业,此时进行债转股,无疑于火中取栗。但如果私募基金投资的是上市公司的可转债产品,那么对风险的抵御将会有截然不同的结果。
减持断腕、并购基金也是私募的止损术
作为为投资者打理资金,创造收益的私募基金,一旦发生投资标的的崩盘,就如同资本市场的操作一样,硬抗永远是错误的,就如同被鳄鱼咬住一条手臂,只有壮士断腕才有可能劫后余生,为客户保存最大可能的资金和净值,是一个成熟基金经理应该做到的。
于是面对乐视的房倒屋塌,各家投资机构也是这样尽最大可能的在减少损失。
比如鑫根资本曾于2015年10月以32亿元巨资受让贾跃亭手中的1亿股乐视网股票。转让完成后,鑫根资本持有乐视网共计5.39%股份,是仅次于贾跃亭持股的二股东。
乐视网财报显示,自2016年上半年,鑫根资本便陆续减持。据悉,乐视网停牌前,鑫根资本已经悉数减持套现。“乐视网停牌前,鑫根资本曾经投资乐视网的32亿元就已经全部清仓退出。当时的成本价大约在31.7元/股,而鑫根资本减持价格最低的在32元/股附近,且40多元的时候已经减持了大量股份,因此总体看还有盈利。”一位接近鑫根资本的机构人士透露。
同时,鑫根投资在乐视非上市体系的股权投资也超过60亿元。不过,有些股权投资是和乐视合作投资的。相关工商资料显示,比如乐视影业、乐视手机、乐视云计算等相关投资基金是鑫根跟乐视合作成立的基金管理公司,且乐视是作为基金管理公司的较大股东,而乐视虚拟现实则是通过并购基金投资的。
与投资公司一起成立并购基金也能够很大程度的避免风险,根据2016年3月乐视网的公告显示,乐视发起设立总规模100亿元人民币的并购基金,一期规模约48亿元,其中劣后级份额约10亿元,次级份额约6亿元,优先级份额约32亿元,本次乐视网全资子公司乐视流媒体认购全部劣后级份额,深圳市引导基金投资有限公司认购全部次级份额,鑫根资本主导落实优先级份额,且该并购基金是多项目组合投资基金,投资的项目并非单一乐视体系内项目。
而恒天财富稳益十二号乐视基金一至四期产品,其最早一期产品到期后选择了按期兑付。首先恒天财富乐视系列基金不是贾跃亭个人或乐视控股提供的连带保证,而是用了乐视大厦作为抵押,可见在关键时刻,实物抵押也是一条保命的路。更有甚者,这一期产品恒天财富是用项目资金池里的资金先代为兑付的。
至于何为资金池业务,其合规性如何等问题,本文由于篇幅所限就不在这里赘述了,但是由于资金池的设立,其基金的资金来源与运用可以不再一一对应,从客观上也实现了对重大风险项目的止损。
当然,上述各种策略基本还是要在有相应准备的基础上的,一旦条件不允许,私募基金最后的手段也只有申请财产保全,冻结投资企业资产,正如目前上海奇成所做的,这可以说是私募一旦踩雷后最后的自救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