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男人”的酒局，总有事儿。
一众京圈文艺大佬聚会，兴致正浓时，冯小刚提议让《芳华》的女主角苗苗给大家来段舞蹈。
众人鼓掌叫好，只有陈道明“唱反调”，说姑娘的鞋不方便。
有人起哄“比划比划就行”，陈道明突然起身，“你TM没看过跳舞啊！”
起哄的人又说，“哥不是喜欢嘛”。
话音落地的瞬间，无论冯小刚到底是为了提携新人，还是真的酒后做事欠考虑，最后苗苗脱下靴子，赤脚在大理石地面跳舞的情节，都变得有点不堪。
一场酒局，它本身确实不值得八卦。
而细节中的共鸣和争议，在现实生活中的投射，才最扎心。
油腻让一切都变味
对于提议跳舞的冯小刚和其他起哄的众人，都可以不上纲上线地评论。只是那一句刺耳的画外音，还是逃不掉油腻的锅。
那个被陈道明开着玩笑就“骂”了的男人，喝得舌头都伸不直，还不忘屋里有个没权没势的女演员，随便比划比划就能让自己高兴。
要什么艺术，管她什么尊严，“哥喜欢”就行。
因为他一句话，众人一齐撺掇苗苗跳舞唯一正当的借口——“用艺术点亮生活”都被抹杀。
他的话最让人反感，就是因为它最戳中要害，离平常人的生活也最近。
多少人喝多了酒就放飞自我，完全不知所言，无理冒犯也有了合理借口。
曾经有人在微博上做了调查，关于“你眼中的老男人”，收集到的答案中，“猥琐”是最高频词汇。
当那些被尊称为“前辈”、“老师”的中年男人， 将自己的学识和经历转换成了一种奇妙的资本，可以将女人物化、不尊重女性，仿佛消遣一般寻常地作乐时，他们身上的油腻和恶心，就发挥到了极致。
视频里的冯小刚功过不好评价。可在电影《我不是潘金莲》的发布会上，编剧刘震云强调片子不是市场上的那种“胸大无脑”电影，冯导指向范冰冰，张口就说，“我们这部胸也不小！”
在和范冰冰拥抱过后，冯小刚又冒出一句“胸挺大的”。
于是就有铺天盖地的文章标题都是“范冰冰被冯小刚赞胸大，害羞脸红”、“冯小刚对范冰冰身材夸赞有加”。
最好是谁都看不出范冰冰尴尬到变形的笑。“羞红脸”，不应该是这么用的。
1969年出生的高晓松，曾经在媒体面前炫耀他的“造妻理论”：
“她跟我一起的时候还很年轻（17岁），还没进入社会，所以她基本的世界观都是我塑造的。相比之下，找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被周围的人塑造出来的你再去改的妻子，多累啊，容易产生分歧。
我老婆对这个世界的看法，看什么电影，听什么音乐，都受我的影响，所以我们大部分的想法都很一致，我觉得很幸福。”
这是事实。就像日本古典名著《源氏物语》中，紫姬被光源氏“圈养”，他教女孩要顺从、无所保留。紫姬死后，光源氏念念不忘的，却只是“从幼年起，无论何事，凡我心中不喜爱的，她从来不做”。
被“养成”的夕又米说离婚带来了新生，“他教会我认识这个世界，为我打开很多扇窗户。离开以前所认为的全世界，真正的全世界才会活生生地呈现在你眼前——离婚，不是枯萎，而是盛放。”
这段婚姻于她而言是成长，而于高晓松，就像电视剧《我的前半生》里，贺涵说，“我最得意的作品，就是唐晶”，养成游戏，无法容下失控二字，终究成了谈资。
导演陈思诚在一次采访中质疑一夫一妻制说，很多成功人士的动力就是“拥有更多的女人”，这种欲望在他看来是“不可回避”的。
日本作家村上龙说，“男性身上最有吸引力的部分是‘经验’，如何赚到100万是经验，知道有什么便宜好吃又大碗的餐厅也是经验。很多女性会被这种经验吸引”。
能吸引人是资本，可过分自恃这吸引力成了本事，就是油腻。
油腻的概念虽然模糊，那些自我感觉良好，认为小姑娘都会喜欢并尊重自己，从来把女生看成“盘中餐”的男人，离“什么都不做，就让人讨厌”，也就不远了。
弱者总归没有发言权
该不该有发言权是一回事，能不能有是另一回事。
整个过程中，没有人问苗苗想不想跳舞。无关性别，仅仅是作为一个参与聚会的“小白”，她没有被问及感受。
苗苗摩挲双手，有人解读成“不情愿”，也有更多人认同，这对于苗苗来说，是个获得资源的绝佳机会。
“被逼无奈”和“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以同时存在且都合情理。不过比起被爸妈逼着给亲戚表演，更难堪的，莫过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要在业界大佬面前展示自己。
陈道明企图制止冯小刚的提议时，葛优在一旁喊了句“我也是演员，我也跳过舞”；
冯小刚在陈道明说完后解释，“我都考虑到了”，意指苗苗就算委屈自己也不该逃脱；
舞毕歌止，所有人的大拇指和赞叹瞬间怼在陈道明和张燕脸上，苗苗只鞠了个躬，默默走开。
苗苗所处的境地，就像小孩子被家里人逼着给亲戚表演节目，“凭什么要我表演”和“今天的心情就是不想理人”，终究抵不过能说出“不表演就不给你买糖”的家长。
如果跳舞的是某知名舞蹈家，或是某男演员，网友的评论都不一定会是现在的画风。
有对比，就有伤害。如史铁生所说，“我常以为是丑女造就了美人。我常以为是愚氓举出了智者。我常以为是懦夫衬照了英雄。我常以为是众生度化了佛祖。”
网友质疑酒局上众人侮辱、欺负女演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意识到了苗苗与其他人地位悬殊的差距，以及潜意识中，默认女性性别本身所处劣势。
所以感到不公，所以同情。
而这与感同身受不一样，同情本身就是“自带势能”的。
被要求跳舞本身，因种种现实因素的牵制，没有非黑即白的对错之分。
微博上有人概括，“冯小刚想捧一把，陈道明想救一把，其余的人都想摸一把”，道理差不多是这意思，只是围绕整件事，这三种想法的对象，全是苗苗。
一个被推到焦点又说不上话的人。
被强迫的无奈躲不开
一屋子的人，网友只对陈道明赞誉有加，80%出自那句力排众议的“你TM没见过跳舞啊”。
可同样作为被架着表演的人，只能感叹陈道明涵养了得，说话之术十分高明。
知道被逼着表演有多难受，所以他体谅苗苗。说苗苗鞋不方便，一方面给了新人台阶下，万一真的不想跳，或是跳不好，都情有可原。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其实陈道明也是在给自己开脱。他在说完这句话后，冯小刚依旧坚持让苗苗跳，身边就有另外一个人把陈道明压在钢琴凳上，不让他起来。
陈道明说，“跳舞就得配放出来的音乐”。
可抗议终究无效。
都说通过对比看出了陈道明的风骨涵养，这不假。更扎心的，是倔强如他，依旧敌不过“怕扫兴”的绑架，还是弹了琴。
被逼无奈，身不由己。不管一个人最后成了什么人物，这八个字也总会如影随形。
年会明明只关心能不能抽上奖，但领导一句话，就得兼顾工作的同时，弄出个节目来；
事业刚有起色，回老家就有亲戚笑着来求走后门，让你“不费吹灰”地帮着安排下工作；
终于有天赚了大钱，就有人质疑“你为啥不捐一个亿”，义正辞严地“劫富济贫”。
无论走到人生的哪步，时刻照顾别人的情绪，总会带着点痛苦。
与其神化陈道明，不如说这种在浑浊的气氛中保持清醒、不自轻也不自矜地顾全场面的气度，才是前辈该有的风范。
既为弱者出头，又不让自己难堪，才叫体面。
中国式酒局里的门道说多也多，说少也少。
有人借“劝表演”获得驾驭得快感，有人不知所措只能听使唤，也有人不卑不亢关照别人及时止损，有人看热闹插科打诨。
也许这场明星私人聚会带来的舆论争执中，最大的意义，就是提前让吃瓜群众yy，在同样的场合，自己能扮演哪种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