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日子想起来就忍不住红了眼。
致18岁的自己:
你原谅自己了吗?
我想原谅你了。
我是该和你握手言和了,往事历历在目,那些如苔藓一般粘稠的日子,好像慢慢就被时间烧成了灰。我仿佛还能透过尘雾看到那个抱头痛哭的你,我多想走过去拥抱你。
你不是第一次感觉到生活的苦,却是第一次经历成长的苦。在此之前,一切精神或身体上的折磨,都不值一提。
你时常拿来安慰自己的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可你还是退缩了,数不清个深夜,你藏在被窝里,想着该如何结束自己的生命,你忘了生命此般珍贵,你不再想认真面对。世界这么浩瀚,但没有人理解你的委屈,但其实,每个人都曾这样委屈。
在高三以前,你的生命太匮乏,你以为,高考就是最大的难关了。到现在你终于明白,高考,不过将你从天堂拉了出来,将你搁置于真实的人世间,体验真正的辛酸悲苦。你太难过了,却根本无能为力。
一路跌跌撞撞,你没法理解最爱你的父母为何突然反目成仇,他们好像丝毫不在意你的感受,母亲说:你长大了,很多事情你该面对了。于是表面平静的面纱被揭下,他们日复一日的争吵,言语间带着你难以置信的恶毒和诅咒。他们流着泪说爱你,你从最开始的大哭,手足无措,到后来的厌恶,憎恨。麻木了,沉默着。你甚至想过,不如推波助澜,将那双挥着匕首的手更往深插一步,然后大家一起毁灭。父母经历了冗长的岁月,把感情看的现实透彻,他们深知好死不如赖活,以爱你为借口,挣扎在人世间。他们活在最底层,不懂知识,只懂世故。
最难过的不是因为争吵,而是害怕他们受伤,处在极端暴怒中的人,六亲不认。你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想着所有可能出现的后果,泪流满面。母亲倒在了外面,急救室里抢救了三天。父亲日夜不离的守候,积蓄全部送进了医院,可是母亲醒来后,还是提出了离婚。
你终于明白,一切都完了。
你的世界就这样被推倒,然后重新组合。你逃回了学校,整夜整夜的失眠。白天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按部就班的生活。
那些个失眠的夜你在做什么呢?所有的眼泪都流进了那些黑暗中。白天你告诉自己,要坚强,整日游走在心灵鸡汤里,你看到一句话:成长必然要经历刻骨铭心的痛苦。你点点头,点出了眼泪。晚上你缩回壳里,尼采说:凝视深渊太久,深渊会回应凝视。仿佛真的有一双手,将你拉进了深渊,你昏昏沉沉的,却有种解脱的快感。
没有什么是应该的,到现在回忆起,也说不出‘你应该坚强点’这种话。
那阵子很流行出去走走,你想,不如你也随波逐流一次,将悲伤流放。不去考虑后果的张扬,是多么美丽的回忆。胆小怕事的你,终于想拯救自己。
18岁,多么年轻。可是你坐在火车上,似垂垂老矣,很抱歉讽刺你,但亲爱的,那时的你自以为冷漠,可是回头看,不过是像林妹妹,多愁而已。
第一站到了北京,书上讲流浪人该住在天桥下,你傻乎乎的背着包,在北京零度的天气里,站在脏乱的天桥下,瑟瑟发抖。最后选择住在了青年旅馆,老板娘的女儿极可爱,她拉着你的手说:“姐姐,我也有个像你这么大的姐姐。可是妈妈说,她和爸爸去另一个世界了,长大后我们就能遇见了。”你一瞬间落泪了,想起年幼的弟弟,抱住了眼前小小的身体。
三天以后,你在天津站。人潮川流不息,车来车往,人世间热闹的不像话。而你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在街头游荡了一整天,给朋友发的借钱的消息还没收到回复,你坐在了路边。弹吉他的小哥在你的旁边摆起了摊子,他戴着厚厚的帽子,长长的刘海挡住了双眼。五指修长,声音干净。行人扔下钱,他抬头善意的笑笑,行人的表情顿觉古怪。你感到奇怪,走到正前去看,他抬头看你,原来,是缺了一只眼睛。你不争气的又流了眼泪,他指尖一顿,唱起《天亮了》,一曲完毕,你泣不成声。
在这一刻,你切实的感觉到命运的不公,你明明是为了放逐悲伤,却一不小心窥探到了别人的痛楚。这人间看似美好,可背后,每一个灵魂都紧咬牙关!
你不想再往前走了,你只想回家,在一个安静的下午,认真的读完一本书。
你终于明白,生活,不易且珍贵。生命,坚韧而可贵。
你不再需要心灵鸡汤,不再需要深夜来掩饰自己,你可以正视这些痛苦,可以迈过这些坎坷,自此以后,认真坚定的活着。而很幸运,现在的你,也就是我,过的很快乐。
再见,年少幼稚的自己,我要张开怀抱拥抱你,但我不会再回头,我要用尽全力去爱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