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三个室友谨小慎微地走在路上,生怕遇到同学,几个人一路上躲躲闪闪地往教学楼走去。
途中还有不少学生背着包,与他们背道而驰地朝实验楼走。
这天,是高三上学期的期中考试,她和室友都是在年级五百名开外的人,只能去教学楼考试,而五百名以内的人才有资格在新修的实验楼考试。在实验楼顶层的人,都是这个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
哪怕小心翼翼,她还是不可避免地遇见了他。
他站在一群室友中间,气宇轩昂,神色悠闲地和同伴打闹着,一身干净的蓝色衬衫隐隐露出精悍的肌肉,卡其色短裤配上一双复古的AJ13篮球鞋,在人群中显得更加耀眼。
她尽量低着头,不去注意他,他是要去实验楼顶层的人,而她,则是去教学楼的底层。
他路过她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她似乎感受到了这不经意的一瞥,整个人都不自在地颤抖了一下。
那次考试,她破天荒地考了三百五十六名,这是高中三年来最好的一次。而他,依然保持了年级前十的战绩。
那以后,一直称自己有“考试恐惧症”她竟然迫切期待下一次月考的来临,为了好好准备下个月的考试,她中午饭都是直接带到教室来吃,一边吃饭一边背书。
那个中午,他来她的教室找人,看到了一直举着筷子,一口饭没动却还在背书的她,他笑着问她:“你也太学霸了吧,饭都不吃了。”
她猛地从书中回过神来,羞涩地应了一声,头也不抬地就开始扒饭,脸红到了脖子根。
他炯炯有神的目光还停留在她的身上,她脸上烫得可以烤熟一个鸡蛋。他觉得她很有意思。
下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后,他特地去看了她的名次,六百三十名。他看到她娇小的身体被人群挤来挤去,她的眼睛里还有一种不同于单纯考差的难受与焦虑,好像是失恋一般的痛苦。
他费了好大劲才挤到她身边去,用自己庞大挺拔的身躯挡住了她身后推搡的人群。她看到他站在身后像一堵结实的保护墙,头埋得更低了,脸都在发烫。
直到高中毕业的那天,她也没再能去到离他近一些的实验楼考试。
但他,却在毕业那一天,当着她们班的所有人,亲自捧了一束娇嫩欲滴的红玫瑰给她,在一阵欢呼声中,她在他的额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
后来,她说,那是他们一生中,最靠近的时刻。
填志愿时,他毫不犹豫地填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她填了那座城市的另一所学校。
然而,查志愿那天,他被录取了,她却掉到了临近的小城市的一所大学。
她在家哭了一整天,他安慰她说:“没事,你一个女孩子没必要去大城市上学,小城市呆着拿个文凭以后我养你。”
她的心有点凉了。
以后的每周,她都买票去他的城市看他,给他收拾寝室、打扫卫生,甚至还会帮他和他的室友打好暖水壶。
他理所应当地享受着这一切,她的学校他一次也没去过,他说学习忙没时间。
有一个周末,应该是她去看他的日子。
他一如既往地等在火车站,等了一个小时也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他怒气冲冲地给她打电话时,看见她拖着疲沓的身子走出出站口。他没好气地质问她为什么来晚了,她说火车晚点了,车上也没信号。他一脸的不高兴,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任由她提着包,脸色惨白地跟在后面。
那天她在火车上痛经痛了很久,连拿手机的力气也没有了。
一年后,他申请到了出国交换的名额,他告诉她时,对方学校的邮件已经发送到了他的邮箱。他说她一定要理解,男人要有出息才能赚钱养家。
在他走后,她用了所有的课余时间来考注册会计师,每天晚上看书到凌晨,然后和他视频。他说她没必要学这些,他可以养她。她总是一笑置之。
她等了一年,却没有等到他回国的消息。他说,他准备在国外把研究生读了再回来找工作。
她继续等着,期间有几个男孩子追她都被她回绝了,她的生活除了图书馆、食堂就是寝室。
又过了一年,她的注册会计师终于考过了,他也回来了。
因为专业已经不吃香的原因,他只找到一份勉勉强强可以养活他和她的工作。她凭着千辛万苦考到的注会证,很轻松就收到了一个大公司的Offer。
但上班的前一天,他向她求婚了,他说,他会努力工作赚钱,让她别去工作了。
她看着他诚恳的样子,心软下来,放弃了高薪工作,在家里操持家务。
有时,她做的饭不太合他地胃口,他就会摔门出去下馆子,把她孤零零地扔在家里。有一次,她把他最喜欢的衬衫给熨了一个洞,他大发雷霆地指责她。
她本来不想这么快要孩子,但他说她在家也无聊,不如早点生个孩子,而且他的母亲也想快点抱孙子。
她生产的那天,痛了好久孩子也没生下来,他谈完生意才急急忙忙赶过来,医生说得剖腹产,他的母亲告诉他顺产的孩子聪明身体好。
他安慰她,就顺产吧,疼疼就过了。
那时的她,已经疼得几度晕厥,额前耷拉着一缕缕被汗水浸透的头发,脸像手术台一样雪白。
幸好,孩子终是生下来了,他和他的家人簇拥着孩子,她却昏了过去,她迷离忧伤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最后一秒。
出院后,她便提出了离婚。
走出法院的那天,她第一次感受到自由的风有多么畅快。
他走过来问她为什么。
她说,我已经不是那个傻傻的小女生了,不能再像高中一样每晚复习到深夜,只为了可以和你在一栋楼考试。我用了十年的时间来靠近你,可是,有的距离,是永远永远也无法缩短的。
他愣在了原地,他突然回忆起毕业的那个晚上,她印在他额头上的那个吻,最靠近的,最甜蜜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