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上午,办公室里先是慢慢地弥散出一股淡淡的清甜的气味,而后越来越浓。一位同事忍不住说:“这是什么味道啊?闻着真好!”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不约而同地寻找起来,最终目光都落在了我斜对面的办公桌上。“是她壶里煮着的苹果和红枣的味道!”
那位同事刚才回来了一趟,她在养生壶的水里放了切成月牙状的苹果片、去皮和核的红枣煮着,然后就匆忙出了办公室忙去了。
此刻水已经开了,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壶底的水欢闹着急速地向上翻涌着,形成了一朵动态的炫目水花,白亮的水色也变成了琥珀般美丽的金黄色。
苹果的清香加上红枣的甜丝丝的气味,一缕一缕地弥散在空气里,不经意间钻进了人的鼻孔里,一直深入到了人的心里,诱惑着人不断地贪婪嗅着。
养生壶底部三分之一是淡蓝色的塑料外壳,上面将近三分之二是透明的玻璃,就放在同事办公桌的北边桌角上,素雅精致。迎着光,养生壶里面的“内容”清晰而且发亮,我不禁愣了神,不由得陷入了回忆。我想起了小时候奶奶的蒸苹果。
那时候奶奶蒸干粮时经常会蒸一碗苹果。她洗干净一个苹果,有时候一切两半,大多时候是不切的,把苹果放到一个大点的瓷碗里,最后用长把小铝勺舀一勺白糖倒在苹果蒂的窝里,放在篦子上就可以蒸了。
奶奶和二伯都有病,到了寒冷的冬天更是遭罪,尤其是得了气管炎的二伯。一到了冬天,二伯咳嗽得极其严重,他咳得很大声,一咳起来就咳个不停,而且喘得厉害,憋气憋得脸色发青很难受,要咳出很多痰,很长时间才能慢慢平复下来。
二伯冬天时每天要喝很多白开水“压”一下咳嗽,润润咳得难受甚至咳疼了的喉咙。苹果产量大,而且廉价,每年秋天家里都买一筐苹果贮存着冬天吃。那时候冬天的水果就是苹果,桔子到过春节时才会买几个吃。
日子过得紧巴巴,家里没有多少好东西可吃。所以奶奶经常蒸苹果给二伯吃“压”一下咳嗽,比喝白开水强多了。奶奶自己也吃蒸苹果,她牙口不好咬不动硬苹果,蒸软了就可以吃点了。
蒸好的苹果塌下去了,白色的果肉软烂了,果皮鲜艳的红色褪成了黄白色而且裂口了,果柄一下子就可以轻松揪离。每次拿起锅盖时,就会有一小股清甜的气息冲出来,诱惑着我。
蒸苹果放凉一点儿才可以吃,奶奶吃不了多少,大部分都给二伯吃了。看到我眼巴巴地扒着桌子边瞅着直咽口水,奶奶或二伯就会用小铝勺挖一大勺给我吃,我用嘴唇一抿软烂的果肉就进了嘴巴里,酸味不那么明显了,酸甜口,当时小小的我觉得好吃极了,吃了一口还想吃一口,奶奶和二伯就依着我吃。
我几乎吃完了一半苹果,才意犹未尽地从东间出去。
知道我喜欢吃蒸苹果,有时候奶奶和二伯让我先吃,我吃完了剩下的他们再吃。
每次奶奶只蒸一个苹果,即使苹果廉价也不能多蒸啊!每年秋天买的那一筐苹果得吃到来年开春啊!
每次吃蒸苹果的时候,我总喜欢伸出手先把果柄揪出来,吮一下果柄下头才扔掉,然后习惯性地撕下一块裂开的果皮放进嘴里嚼,嚼过来嚼过去,直到附着在果皮上的果肉几乎嚼干净了才吐掉果皮。
或者就用小铝勺刮软烂的果肉吃,最后剩下的就是刮干净果肉的果皮,也得放在嘴里嚼嚼,没了滋味才吐掉。
我喜欢拿着小铝勺刮果肉吃,又甜略有点儿酸,软烂得成了糊状一吸溜就进了肚子里了。我最喜欢喝碗里不多的蒸苹果水,又清又甜,真好喝啊!
小时候的我多么喜欢吃蒸苹果啊!每次奶奶蒸苹果,我都要跑到东间去蹭吃。
后来家里日子渐渐好了,母亲偶尔会蒸一只苹果给我吃,可是家里好吃的多起来了,我渐渐不喜欢吃了,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就再也没有吃过蒸苹果了。
一晃几十年的光阴过去了,奶奶和二伯也早已去世多年,我也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蒸苹果了。如今的苹果品种多,外表漂亮,个头大,可是很多年了我总觉得苹果不甜,不好吃,所以也不喜欢吃,压根儿没想到过蒸苹果。
同事在养生壶里放苹果片和红枣一起煮,弥散开来的清甜的味道又唤起了我久远的味蕾记忆。我想起了小时候奶奶的蒸苹果,想起了奶奶和二伯,我想吃蒸苹果了!
同事热情地倒了一些煮好的金黄色的水让我喝,淡淡的甜味,很清新很好喝。倒完水后,有两个同事忍不住吃壶底的苹果,却一致说不好吃,不仅烂糊了而且没有味道了。
我想说不定哪一天,空闲的时候,我就蒸一个苹果吃。静静地坐在阳光里拿小铝勺刮着软烂的果肉吃,我想回味一下小时候的味道,更想感受一下独属于奶奶的味道,深深回忆一下小时候奶奶和二伯对我无限包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