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床日记
4_13号
…夜里下过一场小雨,早晨,阳光晴好,在医院门囗等车,风却是凉飕飕的…
今日准备回一趟家。早起,哥买回包子和小米粥,服侍父亲吃早饭,哥想抬父亲在轮椅上吃,我和小妹的意见是扶父亲坐床上,这样便省得来回抬抱弄得父亲本就僵硬的身躯疼痛不已,哥原来是怕耽误我回家的时间。床和轮椅是不同的,这一病叫父亲的坐,必须得有外力的扶持才行。我是不急的,回家也只是拿手机充电器,洗澡,替换衣服而已,哥也就不再坚持了。服侍父亲吃完饭已是快八点,与我既定的时间已近,便匆匆收拾下下楼:。回家…是有一些事情发生的,却无法笔记言传,但是它却叫我更迷茫更难认识自己了。
(补记:4月10号)
早晨小妹就发微信,说回家看看父亲,我便边干活边等她,等她坐八路车到孙戈庄再去接她,小妹还没等到,十一点时却接到大姐和嫂子的电话,说父亲跌了一跤,在哭鼻子,问他,说是想来我家住几天,于是便急急地开车去九台拉着小妹。此行原是接父亲的来我小住的,谁知进却住进了医院。医生的话更是叫人心里忐忑不已。
因没有准备,我身上除了一部手机什么也没带,连充电器都没带。幸亏手机电池够好,还有这几天只顾着父亲,手机基本是摆设,所以才赖皮着待了这三天的机。
4月14号
今夜父亲又不安宁了,右手像被一种充满邪性的隐性势力操控一般,骨关节灵动,执着任性,嗓子眼里发出一些含混却意味明确的话语。灯是关了的,而且我变换着位置从好几个角度看去,父亲的眼睛明显是闭着的,却能准确地知道我的一行一动。
这一夜,我是特别迷茫,有点怕父亲,我自己克制着不去安抚父亲那只带着寻求的,不安分的右手,还同时也不让小妹靠父亲太近,天亮后听哥说起爷爷过世时也是这么胡言乱语的,心里才明白,原来人到了这时侯,思想意识里已经摈弃了所有后天的人为强加的外在的东西,露出最原始的本能来。别的都与他无关了。
(四月十四号)刚刚查完床,大夫年龄大约不超过四十岁,很耐心细致的解说父亲的病情,因顾及父亲年龄的关系,用药受到很大限制。
早几年查体,就查出心脏早博,开始忐忑了一阵子,用药调理了一阵子,父亲的身体又一直很健康,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慢慢淡忘了,甚至十号父亲的主治医师问起,我都没想起来,倒是刚刚办完往院手续回来的小妹提说,才恍然记起。而这次的发病,早博便是病根。姜大夫之所以不厌其烦的和我们解说,一是这次房颤引起的阻塞面积较大,但最主要原因,父亲的高龄,各个器官老化衰退,又不敢放手溶栓,所以治愈的希望很渺茫。
昨天,父亲的手腕处就出现了多处皮下青,又添了咳嗽,噪子里呼啦呼啦含了一口痰,
(四月十六号凌晨二点)父亲大概是昨夜折腾厉害了,把零零散散的几场睡眠归笼在一起,也过不了半个小时。
这是从十号跌倒到现在睡的最不能安生()的一夜。这一夜,父亲的右手除了睡眠后安静的那半小时,其余时候都在焦灼、欲求旺盛的躁动中。掀被子,在空中挥舞,招唤,掐捻被边。撕扯纸尿裤。一会儿一叠声的喊着早就去逝了的二叔的名子,一会又喊一些他同龄的早已逝去了的人。不喊不叫的时候,嗓子眼里就呼啦着一口痰吐不出咽不下。
(四月十六号早,补记)刚刚过去的这个夜晚,父亲当是圆满的。在儿女团团围绕的火炕上,睡的安稳,踏实,脸容慈祥,和善,面色红润光洁,甚至在灯光下还泛一层隐隐的光泽。
一直以来,父亲在我心里是一座山威严Kui武,是力量的化身,是遮风避雨的港湾,无关乎美丑。可是昨晚,仔细的端祥在灯光的辉映里,父亲的隐隐泛一层光泽的脸,有着西方人凸起的眉峰,细眼狭长,鼻子也高挺笔直,
(四月十七号)父亲一般不生病,但是每次生病就不一般。小病没有,大病吓死人,却是每次都有惊无险,转危为安。这一次也是这样,入院六天,却是一天重似一天,到十五号夜直接一夜未眠,意识混乱到极点,再不敢抱侥幸心理,我和小妹,
(四月十八号)其实我是想看点书的,可是父亲那么样地看着我,父亲的眼睛…我不得不回应点什么,不得用眼神和父亲交流。我对着父亲笑,戏谑地说,你这样地看着我还看不羞…我知道父亲听不到,也可能听得到。父亲的眼晴里有很多话,父亲右手的五根手指也有很多话,就像这会儿他的食指正执拗地指向东墙,东墙上挂着一幅财神寿禧图。我觉得我懂他的意思,但是我真是又一点也不懂。
给父亲那动不了的左腿做了会康复训练。从十七号突然清醒,父亲便给了我们许多希望,所以我觉得得让父亲锻炼锻炼,好为日后的自理打下基础。
(四月十九号)昨晚就又回了趟家,一天一夜没见父亲,问小妹说是又闹腾的厉害,一天一夜几乎没睡。…
(四月二十号)咳嗽,气喘的粗,眼睛直而无神。父亲并不是很清醒。手一直在被褥的边缘掐捻,睡不是睡,醒也不是醒着。粗重的呼吸里时不时的就带起一串咳嗽,刚刚的呻吟里夹带着说了一句"叫妈不中,叫娘也不中”。这是昨天父亲喊妈叫娘的时候,哥说不能叫妈也不准喊娘,有什么事就说,小妹当时还补了一句:叫秋芳建芳都中。父亲倒是把哥的话记住了。这么看还是清醒着的。可今天又没了昨天那中气十足的大噪门…
(五月二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