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他生日，55岁，知天命了五年，离花甲还剩五年。

真快，印象中，他除了头发秃了，肚子大了，几乎和二十年前没什么变化，年轻朝气，眼睛依然大而明亮，没有皱纹，酒窝含笑显眼而飞扬，嘴巴依旧能说，健谈风趣，惯于自我调侃，依然试图与生活和解。

我们晚上六点点餐，一直吃吃聊聊到九点，三个小时，酒喝了不少，话题也说开了，多是他说，我们听，我多时偶尔应和几句，数不清多少次了，这次也没什么不同，依旧是对过去的回忆，带着惋惜、遗憾，懊悔甚至悔恨。

再次回忆了他的学生时代，倒与其他中年男人悔恨少时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不一样，他成绩非常优秀，一直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才子一般的存在。无奈世事难料，轻信了老师的话，对英语不重视，文理科选错了，最终两次都错过了靠读书改变命运的机会。

后来高中毕业后他就走了大多数人的路，成家立业。

人生第一份工作是老师，带的班级拔尖，学校优秀代表，后来工资低得实在养不起家，但我觉得是他根本没想过一辈子把自己绑死在教师这个岗位上，他干起了保险，拿着比当老师高几十倍的工资，有点飘了，据说得罪了人。他再次换了工作，算是靠他爸的人脉，承包了水利工程，不得不说他很聪明，也非常能干，再次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据说到现在那地方还在用着他当年建造的水电站。但他可能也许真的是太木秀于林了，加上他爸铁面无情得得罪不少人，所以他短暂的水利事业就戛然而止了。

每次提到这些，听他语气里是带着恨的，恨他爸太刚直，不知变通，让他觉得一直没获得什么便利，反而连带跟着倒霉。

无可奈何，白酒入喉，往事难改。

其实在我看来，他也算幸运，每一换一次工作，都能遇到赏识他的人，他确实有才有能力，沦落到去扫个地都能被人发现是个人才。

但又有点倒霉，一次次工作期间，遇到过小人举报、同事排挤，老板毁约……被骗、被坑，被打压，被迫离开……

怎么说呢，若是每一次的工作随便抓住一个好好干的话，他都会换一个人生，但很可惜，每一次他都很精准地错过了机会。

还在遗憾吗？

今天他没再说遗憾了，如他所说，毕竟再过几年就退休了，半生浮沉，凡所过往，皆是不同的人生体验，都是老来谈资。

我终于不再替他可惜，也不再绞尽脑汁，从其他方面找补证明他的人生并非一败涂地。

人生过半，父母安康，儿女如意，老婆也在，工作也有，有酒可喝，有话可聊，有梦可做。

他过上了大多数人都没过上的生活。

我羡慕他的生活，也羡慕他的心态，他始终能从一切事情中发现闪光之处。

我很少点菜，今晚特意为他点了鱼，但没想到超级大份，占了桌子的一半，根本吃不完，他笑说这是一个体验呀，要不是你点餐没经验，大家也体验不到店家居然是敲锣打鼓上菜呢，惊喜之外的惊喜。

我挺佩服他这一点的，尽管他现在无法真正做到平和平静，也没有达到世俗社会所定义的成功，但他对生活永远能看到好的一面，万物皆可理解，万事皆为体验，或许这就是他二十年过去，依旧很朝气年轻的原因。

最后我们拿出蛋糕，点蜡烛给他说生日快乐，没想到店里也放了生日歌，还有四个小姑娘拿着庆生灯牌来祝福。

他说，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过生日，你看，又一个不错的体验。

确实如此，人生是什么呢？不过是一个个体验的集合，酸甜苦辣，无所谓遗憾，回首往事，皆可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