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吴邪,至此一生,爱你所爱,怨你所怨,从一而终,不论生死,永世相念。
九月底,晨,天阴,细雨,极冷。
我打着把黑色布伞,缓步向自家古董店走去。在离店门约莫十米处,蓦地停下脚步。
熟悉的黑金古刀,熟悉的清冷眼神,消失了五年的闷油瓶,此刻正皱着眉站在店门口,似乎在奇怪店里为何没人。
我强压下心底的翻涌,快步走向他,清了清嗓子道:“先生有何贵干?”
听见我的声音,闷油瓶身躯一震,慢慢回过头来,四目相对片刻,我忍不住笑出声,抬手拍向他的肩,轻声说:“好久不见,小哥。”
五年过去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年轻,清冷。不像我,眼角已有细微皱纹。
“王盟上个月回老家结婚去了,店里暂时没招新伙计,最近都是我一个人在忙活。”我带闷油瓶进门,给他腾了个地方坐下,倒水泡茶,“当年大伙都以为你死了,我跟胖子还建了你的坟,逢年过节偶尔会去拜上一拜。”说着我又笑起来。
“谢谢。”闷油瓶灌了口茶,始终面无表情。
还真是不管过了多少年,他都改不了这闷骚个性,茶是刚泡的,照他那喝法,连胃都能被烫熟,得亏他能做到面不改色。
我递了块干毛巾给他:“头发都淋湿了,拿去擦擦。”
闷油瓶接过毛巾,胡乱的擦了几下。
我无奈低笑,上前抽走毛巾,动作轻柔地帮他擦着头发,埋怨道:“你总是不懂照顾自己。”
闷油瓶似乎轻叹了一声,突然抬起胳膊握住我的手,冰凉的触感从我的指尖一路蔓延全身。
我平静地抽出自己的手:“得先打电话给胖子报喜才对。”
掏手机拨胖子号码,响了有一分多钟才被接起。
“天真,扰人春梦不厚道啊。”
“指望春梦度过余生的寂寞胖子,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原央纱莉复出了?”
“小哥回来了。”
“……”
“怎么了?”
“哪个小哥?”
我望向旁边专心喝茶的闷油瓶,额前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应该是有阵子没剪了。
“少跟老子装蒜,这两天抽时间来一趟,就这样。”
挂掉电话,我笑道:“这胖子,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德行。”
停顿几秒,我小心翼翼地问:“小哥,你这两天不急着走吧?”
闷油瓶抬起脸,黑漆漆的眼眸注视着我,说:“不走了。”
我一怔,胸口猛地发紧。
手机铃突地响起,瞬间把我拉回了现实。看了眼来电显示,我弯起唇角冲闷油瓶笑了笑:“我老婆来电话了。”
绚丽、光芒万丈、夺目的东西,比如流星,比如爱,总是在一瞬间剥夺人心,一瞬间又消失不见。
“醒了么老婆?”
“嗯,带伞了。”
“店里不忙,放心。”
“冰箱里有粥,热一下再喝。”
“中午我要带个老朋友回家,记得多烧点菜。”
“好,挂了。”
再次抬脸看向闷油瓶,却见他手上的茶杯竟被他生生捏碎,瓷渣戳进他的掌心,鲜血跟茶水一起顺着他的指缝淌下来,滴了一地。
“你这是干嘛?”我叹了口气,边说边走向他,抓过他流血的手,幸好王盟先前备了些纱布在这儿,得赶紧给他包扎止血。
闷油瓶始终闷不吭声,我沾了些酒精,故意加重力气往他伤口上涂抹,却发现人家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不禁叹了一声:“斗里斗外都不让人安生。”
“吴邪。”闷王突然开口。
“臣在。”我嘴角上扬,忍不住打趣他。
“为什么没有等我。”他垂下眼眸,声音低沉。
“谁会等一个死人一辈子?”我自嘲的笑。
闷油瓶直直的望着我,攥紧了拳头,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来,染红了纱布。
五年前,被胖子死死拉住的我,眼睁睁看着不远处即将被崩塌的墓穴活埋的闷油瓶,撕心裂肺的吼出六个字:“张起灵,活下去!!”他冲我笑,漆黑的眸子温柔地注视着我,一瞬间,被石块吞没。胖子敲晕了跪在石堆里试图挖出闷油瓶尸体的我,把我扛回了地面。
五年后,他活着回来,有心跳,有呼吸,血液也是鲜红色的,却早已物是人非。
“雨停了。”我望向窗外,轻声说。
这时有客人进店,我上前迎接,正忙活着,无意间抬头看闷油瓶的方向,人却不见了。
撇下客人,脚步不由自主奔向门外,层层冷汗渗出掌心。
“张起灵!!”几乎是下意识嘶喊出声,然后在店门口看见了正在接电话的闷油瓶。
他面无表情地望向我,手上拿着我方才丢在茶几上的手机,说:“胖子打过来问,刚刚你为什么在电话里叫他老婆?”
我倚靠在门框上,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无奈地勾起唇角:“因为我要报这五年相思之仇。”
五年间,他张起灵音讯全无,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存在过,我把他遗留在我外套上的几根头发当做遗物,存放在骨灰盒里,摆在卧室的桌上,每日对着发呆,像个傻子。
如今他若无其事的回来,一副天上天下唯我独闷的欠扁样,实在恨得我牙痒痒。
所以在胖子打电话过来询问小哥情况时,无视他在电话里的叫嚣,故意撒了个谎,演了出戏
“那年我从石堆里爬出来,发现自己又一次失忆了。我遗忘了自己的名字,遗忘了自己存在的理由,也遗忘了你。但不知为何,脑子里总是盘旋着你的那句[张起灵,活下去]。我想我必须活下去。我存在的理由,就是为了寻找让我活下去的你。五年,我不间断的寻找,去遍了所有我能去的地方。直到昨天,恢复了记忆。”闷油瓶缓缓道来,语气沉稳平静,可从他那双愈攥愈紧的手,我看出了他心底的波澜。
谁会等一个死人一辈子? ——我。 我吴邪,至此一生,爱你所爱,怨你所怨,从一而终,不论生死,永世相念。 我上前握住他那只重又渗出血的伤手,倾身亲吻他的唇,温柔地笑:“欢迎回来,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