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光昭儿

奶奶村里有一个傻子,大家都叫他光昭儿。

光昭儿很高,脑袋很小,平头,皮肤黝黑,衣服肮脏破烂,穿着两只不一样的破鞋,他总是到处捡破烂维持生计,说着一大堆我听不懂的话。小时候我们一群孩子总是跟在他后面唱着取笑他的歌,朝他后脑勺扔石子,然后他会回头朝着我们跺脚,说一堆骂我们的话,每当这时候我们便会一窝蜂逃跑,心里因一阵爽快与刺激而哈哈大笑。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光昭儿是村里集体关爱的对象,特别是我奶奶,每当家里有肉吃的时候总会让姐姐端给他。只要光昭儿经过奶奶家,奶奶就会叫他坐下吃碗面再走,光昭儿听到奶奶的召唤后,提着手中的垃圾袋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的桌椅前,眼神涣散地望着地上,一碗热腾腾的面端在桌子上,光昭儿便放下手中的垃圾袋,坐在小板凳上,脏得发黑的右手拿起筷子,左手放在左腿上,低头吸溜吸溜地吃面,吃完后不忘双手捧起碗喝光汤汁,放下碗筷,他又再次眼神涣散地望着地面,嘴里吐出我听不懂的话,一直持续了好久。好一阵子,等我出门偷看他的时候,只看到桌子上被吃得一干二净的碗,和一双沉默的筷子。

还记得小时候一群孩子总会趁光昭儿睡着的时候从窗子外向他扔石子,入他家里偷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每当他发现后,总会在自家门口破口大骂,然而并没有人理会他说的话。

在小时候的我眼里,他是一个有钱的人,他的钱包里装着整整的十块,五块,一块,要知道在那时,一毛钱都弥足珍贵,可以让我去学校旁边的小卖部买上一根美味的辣条。有一次,光昭儿坐在邻居家旁边的台阶上,邻家的孩子带着我走到他旁边,这时,玩伴叫光昭儿打开钱包给她看看,他照做了,里面果然有几张十元,五元,一元的巨款,玩伴叫他给点钱给她,他果真给了她一张五元,我急了,赶紧叫他也给我,他也给了我一张一元,我高兴极了,因为这可以让我买上十根辣条。

后来,一群大孩子开始偷偷钻进他家偷钱, 光昭儿总是气得坐在家门口大哭,嘴里又冒出一堆胡话。再后来,他的屋子被一群孩子烧了,在熊熊烈火中,屋子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火花四溅,黑烟升至村子的上空,一群林中小鸟拍打翅膀飞往它处,刺鼻的烟熏味传入人们的鼻孔.......提着一堆破烂的光昭儿回到家中,看到的是一堆焦土。

后来,光昭儿消失了。村里的人到处寻找也了无音讯。村里人开始为他搭建新屋,新屋是由竹子搭建而成,夏天的时候,屋子格外凉爽。

屋子果然还是等到了他的主人,很久之后,光昭儿在一马路边被村子里的人认了出来,并带回了村子,光昭儿住进了他的新家,又开始了新的,原来的生活。

后来,我随父母去了城市里生活,我偶尔还能在父母口中听到他的消息,无非就是光昭儿消失了,光昭儿被找到了,光昭儿又消失了,他又被找到了。最后,光昭儿真的消失了,他把自己的屋子烧了,离开了这个村子,没人知道他在哪里,没人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终于,这个寒假我又回到奶奶家探望,村里再也没有从前的生机,路过的许多屋子早已无人居住,荒废的屋顶长满湿绿的青苔,屋前长满无名的野草,多年前种的果树因无人照料再也长不出果子,砖瓦土墙因风雨的洗刷倒塌在地上,再也无法呼唤它们的主人,而是凄怆地等待泥土将自己埋入土里。

终于,前几天,我听到了傻子光昭儿的故事:

多年以前,村里的人都挨着建房,屋子都是集群而建,村里的人繁衍生息,一遍绿野,炊烟袅袅,人们都开着大门,相互串门,怡然自得。然而,这一美好景象被一夜之间的大火打破了,村里的房子全部被熊熊大火无情吞噬,人们在烈火中呼喊逃命,屋梁以更快的速度倒塌,终于,村子里的房屋被全部烧毁,粮田庄稼全遍成荒土。

那时光昭儿还是一个正常的人,高大,勤劳。光昭儿被人陷害,陷害他的人说是他点火烧毁了整个村庄,于是,光昭儿被关进了一间黑屋,全身被铁链绑住,每天被几个壮汉毒打,当他拼命呼喊说并不是他烧毁村庄时,他更遭到了更残忍的毒打伤害。

后来,光昭儿成为了真正的傻子。

听到了这段故事后,我的心久久无法平静,我想起了那个总是自言自语说一堆胡话的光昭儿,想起了那个被一群孩子取笑玩弄的光昭儿,想起了那个坐在家门口嚎啕大哭的光昭儿,想起了那个望着地面眼神涣散的光昭儿,想起了了那个被人毒打时身心痛苦的光昭儿。

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人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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