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暮帆
上一章 【治愈】时光馆（9）
-10- 葱花蛋炒饭
星期五。我正在签收早早在网上订的咖啡豆。放好了咖啡豆，我看到一个女子开着车停在了门外，穿着一件咖啡色的薄袄，踩着过膝靴，扎着利落的马尾，微微有些风尘仆仆的感觉。
她在门口处踌躇了一半天，问道：“打扰一下，有没有注意到有一个老太太来过这边？”她很是焦虑地在空气中比划着她口中老人的身高，她眼眶外是一圈乌青，眼睛里也是血丝遍布，通红了一双眼，脸上还有残妆的痕迹。
因着天冷的缘故，我一直窝在店里，也没有注意到是否有人来过。如实相告后，女子愈发显得焦躁不安，飞快的从手机里调出了一张照片，递给我看，说道：“这个是我母亲，昨天早上不见的，家里人都在找，也没找到。”她顿了一下，指着隔壁的一栋房子说到：“我家原来就住那边三楼，我爸去世了，我怕我妈伤心就搬了家。”
“我平时工作特别忙，常年不着家，最近总觉得我妈不大爱说话，上个月带我妈检查身体，才发现她是阿尔茨海默症，海马体已经受损了，平日里她都不轻易出门的，不知道昨天是为了什么，就不见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住地抽噎着，追悔莫及。
我保留下了阿婆的照片和那个女子的联系方式，她说她姓林。我也停下了手边的事，捧着一盏清茶，闲闲地望着窗外。今天却是个暖阳天，微微有些凉，但阳光却也将周遭染上了几分暖意。
许是我见惯了着林林总总，偏生除了微微同情并无一二。人总是喜欢惦记着自己已有的，而没得到的显得弥足珍贵，有的人花费了很多心血得来，不过尔尔。一心缅怀往事，抑或是憧憬未来，却忘记把今天过好，于是便错过了......
快中午的时候，我已经淘澄好了蔬菜，准备熬蔬菜粥，余光透过玻璃窗，隐约看见一个青色的身影缓慢地挪动着，抬起头仔细看了看，发觉是位老阿婆，同照片上那位女子的母亲十分相像。她穿着一件整洁的、洗得泛白的青布衫，还是多少年前的旧样式，头发盘了起来，稍许有些凌乱。她探了身子，对站在柜台的我用方言问道：“打扰，请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林谦修的人？”
我记得，那位女子提到她父亲是叫林谦修，我连忙应道：“阿婆认识？他今早出去了，说是去吃老城那边的本帮菜呢。”又扶着阿婆，说道：“外头冷，阿婆进来坐坐。”
她说道：“那我就在这儿等他好了。”也就任由我搀着走了进去。
阿婆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不时地看着窗外，生怕漏掉了什么。我问道：“阿婆，要吃些什么？”我看着冰箱，零零碎碎地有些食材。
她却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越发显了出来，像个孩子一般天真：“有葱花蛋炒饭吗？谦修只会做这个，做得最好吃呢。”她期待着，企盼着，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睛里陡然划过了一颗流星，亮得耀眼，只可惜皱纹密布，华发早生。
我在没有客人的时候，多半都是对付的吃两口，蛋炒饭很是简单方便，所以做起来得心应手，于是我极快地切葱，打蛋，将葱过油，快速地捞起，在饭放进锅里。登时不大的小店全都盈满了葱香，温暖之余多了几分烟火味道。
蛋炒饭上了桌，我抽空给阿婆女儿打了一个电话，才坐下来和阿婆面对面地吃着。阿婆吃得很慢。一口一口及其细致地嚼着，倒像是在举办庄严肃穆的仪式，许久眼角都泛了泪，才说：“这味道像极了谦修做的，香得很呢。”
“妈，你跑哪儿去了，这几天急死我了。”女子赶了过来，匆匆停了车，人还未进，就急急地说道。
阿婆一下子愣住了，说道：“你是谁家的闺女？管谁叫妈？我女儿可还在上高中呢。”
女子怔在了原地，睁大了眼，良久才反应过来，一把伏在了阿婆腿上哭着，说道：“妈，你仔细看看我，我就是你女儿，婉清，名字还是爸给取的，出自《诗经》'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您想想。”
她抬起了头，泪眼迷蒙。阿婆看了好长时间，这才笑笑，说道：“是我记错了。”像是孩子一样地挠了挠头。然后用勺子颤颤巍巍地舀了一些递到女子面前，说道：“这店里头做的葱花蛋炒饭和你爸做的味道特别像，你尝尝，只是还是没有谦修做的好吃。”
“嗯嗯，爸只会做这个，您就最喜欢吃。既然像，以后你要想来，我陪您一起来好不好？”女子哭着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