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时间调整后车间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又恰逢年底，公司要求把手上的订单全部完成，并外发。届时收回款项能确保本年的工资全部结清。

员工听此通知，个个脸上乌云尽散添上笑容，双手的动作不知不觉间变得行云流水。

就连大烫、小烫也吹起口哨奔跑在衣服上。平车更是发出了流畅、欢快的歌声。

繁忙让鹿小立有了更多机会，袁美珍不再像之前那样挑不重要、较简单的给她。转而哪道工序急就安排她做哪道。因此鹿小立多了很多学习的机会。

一个月下来鹿小立对西服的制作技术有了较大的提高，已能独立完成整套西服的制作。

腊月二十四上午，圣吉服饰的员工们拿到了全部工资，（鹿州市的服装厂大多现金流不充足，另外为预防怕员工流动性太大，而流行扣压一个月工资的手段）。员工们细细一算，比预期的还多了三五百。个个都眉开眼笑。

带着一年的收获，想着即将回家乡与亲人团聚。他们奔赴各商场，给家人准备新年礼物。

鹿小立来到鹿州大厦，买了两套护肤品、一条全羊毛大红围巾和一条香烟。

圣吉服饰的大门热闹非凡，员工们不停地进进出出，一批批空着手出去，一批批满载而归。

蒋大奎含笑一一问答，叮嘱他们不要错过晚上的年夜大餐。

鹿小立走进传达室，从手提袋子中拿出香烟递给蒋大奎说：“蒋大爷，谢谢您当时收留了我，谢谢您给我找了个好师傅。”

蒋大奎热心地问：“你现在技术学的怎样了？”

“能做整件衣服了，明年再做一年争取能到达做样衣的水平。”

“好、好、好。你现在在哪个组？组长是谁？”

“六组，组长是袁美珍，组检是甄鑫。”

“哦，好、好、好，晚上的年夜饭早点到。”

鹿小立应了一声好后回到房间，拿出一套护肤平给甄鑫送了过去。甄鑫不肯收，但还是架不住鹿小立的软磨硬塞，最后她也包裹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发夹送给鹿小立才勉强收下。

鹿小立在厂门口等了一会儿，拉上韩巧、等了袁美珍和甄鑫一起前往鹿州大酒店。

一路上讨论起优秀员工会花落谁家，抽奖环节各自能抽到几等奖。

韩巧若有其事地说：‘这个我知道，我现在宣布袁美珍同志被评为优秀组长，甄鑫同志被评为优秀组检，鹿小立同志被评为进步好员工。’

众人笑问：“你自己呢？”

韩巧笑回答道：‘我呀，今晚抽奖环节的特等奖非我莫属。’

这又引起一行人大笑。韩巧接着说：“我们领完奖，再一起去俱乐部蹦迪。五马俱乐部是鹿州市最高档的俱乐部，我们袁组长舞跳的全公司最好看。鹿小立，你今晚可有眼福咯。还可以让袁组长教教你。”

鹿小立笑而不语，心想自己从未跳过舞，也没有学的必要。

鹿州大酒店坐落在鹿州市中心的五马大街上。地面面积很大，地上有十八层。高大巍峨，是鹿州市的地标建筑。

酒店一楼是接待大厅和咖啡厅，二楼三楼是餐厅，四楼到十八楼为客房。

抬头仰望，门眉上的匾额上镶嵌着遒劲的鎏金大字“鹿州大酒店”。走进大门，能容纳千人的大厅装修的灯光闪烁、富丽堂皇。

鹿小立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从来没见过这等气派。以至于圣吉服饰的同事在大厅的指引声也没听清。只是跟紧着前面人的脚步，挤进电梯来到三楼。

舞台边的座位都已有人落座，鹿小立跟着袁美珍、甄鑫找了临街玻璃窗边的一餐桌。

一行人落座后，鹿小立站起来扫视整个大厅，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王瑛在舞台的左边，跟年年夜饭主持人在讲述晚会各项活动的细节。

鹿小立听王瑛安排的井井有条，心中对师傅又多了一些敬意。等他们谈话结束后，才上前叫师傅。

王瑛指了指鹿小立：“到那头上给我拿瓶水来。”鹿小立快步流星拿来递给她。

王瑛咕噜咕噜一口气喝掉大半瓶。自言自语地说：“忙了一天，到现在总算是有空喝口水了。”

“师傅您今天忙了些什么呀？”

王瑛：“员工们辛苦一整年了，这顿晚饭我不得安排好呀。菜品、香烟、水果、饮料、酒都得准备。还有这舞台，颁奖、抽奖等环节要安排，如有不周还不要被这五十桌人看笑话呀。”

鹿小立笑着说：“谁要您这么能干，能者多劳呗。”

“少贫嘴，坐位找好了吗？没找好坐我边上。”

“谢谢师傅，我选好了。和甄鑫师傅一桌。”

“好，你回桌上去，我还要忙一会儿。”

冷菜、热菜一样一样摆上餐桌。有烤鸡、老鸭煲、卤牛肉、烤羊排、蒸青蟹、龙虾、鲍鱼等硬菜。

看男同事的狼吞虎咽，女同事也不再矜持 一个个双手齐上阵，吃得不亦乐乎。

酒过三巡，音箱里传来主持人宣布开始抽奖的声音，让大家都刷刷地放下了筷子，看着舞台上透明的玻璃抽奖箱。

主持人伸手从里面一次一张，捞出十张折叠好的纸团。缓缓打开，慢慢念出上面的姓名，并展示给台下的人查看。

一个个都希望听到自己的名字，又不希望听到自己的名字。因为有总比没有好，但这是三等奖，只是一台价值三百八十八的电吹风。还有更吸引人的大奖在后面。

主持人念到第十个名字：“韩巧。”她们这桌立即兴奋了起来，一个个向韩巧投出了羡慕的目光。

韩巧拖拖拉拉地走上舞台，拍照后拿着奖品回到座位。

后面又陆续抽出五名二等奖，价值五百多元的自行车；三名一等奖，价值一千多元的电视机：特等奖一名，奖品是价值两千多元的手机一部。

鹿小立这桌在期待中一次次失落，没有再报到熟悉的名字。

老板颁完特等奖后，拿起话筒走到舞台中央。

台下的人屏住呼吸，不知道老板要宣布什么。

老板一字一顿地说：“今晚我们没抽到奖品的兄弟姐妹们别气馁，你们坐在椅子上等。我每人给你们发两百元的现金红包！”

整个大厅一片沸腾。

老板接着说道：“各位兄弟姐妹，你们吃好、喝好。我们已把隔壁的五马俱乐部包场了。这里结束后，我们一起去狂欢。”

大厅里口哨声，欢呼声，掌声不绝于耳。

老板示意大家安静后，老板开始宣读优秀员工名单，号召大家向优秀看齐，争取来年也能获得优秀称号。

优秀主管、优秀组长、优秀组检、优秀员工名单一一报出。同桌人都期待的袁美珍三个字并未报出。

看王瑛、甄鑫等上台领了荣誉证书和奖金。袁美珍脸上写着大大的失落。晚餐还未结束就离开了酒店。

鹿小立、甄鑫不爱唱歌跳舞。晚饭后就回到宿舍。

王瑛一直忙到凌晨两点才回到宿舍。鹿小立从床上爬起，取来围巾给王瑛围上说：“恭喜师傅被评为优秀主管，又拿了套护肤品玩塞在王瑛手里。”

“大晚上了，还来贿赂我。”

“师傅，不是贿赂。这是我送给您的新年礼物。”

王瑛收下后低沉地说：“小立，明年我要调走了。这几天忙，也没来得及给你买礼物，过完年给你补上。”

“师傅你要离开这？”

“是的，昨晚老板跟我说，要把我调到房地产公司去做售楼部经理。那边缺人让我先过去顶着。”

鹿小立听后眼泪流了下来。她舍不得王瑛离开自己。

王瑛：“我也舍不得你，要不你明年也跟我过去。”

鹿小立摇摇头。

“也好，去那边我也不知道会是怎样。今后要是好的话我再带你去。”

鹿小立见她满脸疲惫，就点了点头钻进被窝。黑暗中她睁着眼，迟迟不能入睡。

房门外传来脚步声，那是同事们背着行李回家的声音。鹿小立看了看窗外，天已微亮。想到曾答应弟弟今天带他去买衣服，立马起床洗漱。

收好棉被，整理好行李。见王瑛还在熟睡，就亲了亲她的脸颊，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

坐在公交车上，窗外的人群向后飞逝。车内的人到了站点上上下下。农村的人世代相守，城市的人皆是匆匆过客。

大哥、大姐、程虎早已在窗外远去无法追寻，现在师傅也即将下车，鹿小立脸上又流下了两行热泪。

车到站，又有一群人挤了上来。不知道是谁和自己一起到站；谁又是旅途中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