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帷幕又慢慢拉起,月华溶溶,悄无声息地踱进窗牖,洒下一地的清辉,像失手打翻的牛奶,又似腊月的碎琼乱玉,漫天飞舞。周公视我如仇雠,遁而远去,杳无影踪。每每此时,思绪便像这个季节疯长的野草一样肆无忌惮的蔓延,内心的澎湃游走在肺腑间,沛然莫之能御。我不曾想到,圈于继的现在,仍可以暂时易装,一何幸运!
蘧然街道录制监狱新闻的通知,窗外刚好有不知名的鸟儿鸣叫着飞过,天空静默辽复,阳光明媚灿烂,一树的桃花正在绽放,鲜衣怒马。眼前的一切,无以复加的安详。
西装革履,衬衫领带,半个小时的镜头弹指间转瞬即逝,复又细衣冠身,怅若失,恍惚间顿觉如梦一场。才发现对自由的渴望,一如唐人思念长安,宋人望汴京那般炽烈。久违的尘世之感,穿越了两载积满愧作的漫长岁月,再次垂临。嗣后每一个这般寂静无声的晚上,那片刻重返俗世的光阴,就像一块经年累月的伤骨,刺得灵魂深处隐隐作痛。我反而觉得,大家都在看我的主持和播音,并不是一种荣耀垢,莫大于刑,刑余之人,无所比数。由来久矣!
夜近中夕,月明如练,天净如水。周遭早已鼾声四起,而我睡意仍然寥寥。残月孤挂,偏照羁人;寂寞桂子,深锁高墙。俯仰之间,万感横集,泪溢中肠兮无人省,春宽梦窄兮可奈何?没来由的默诵起《记承天寺夜游》来。“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苏子因“乌台诗案”被贬谪至黄州,虽仕途蹇,但却胸怀“万象皆空幻,达人须达观”的旷逸,没有”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豁达,怎么能有“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境界?是了,古人尚且超脱如此,自己纵然远托他乡,又何必耿耿于怀?仿佛武陵人于山重水复时忽见柳暗花明一般,豁然开朗。三分执念,七分虚妄,刹那间皆分崩离析。
我曾短暂的回到生命的最初,那里风光旖旎,景物绮丽,草薰莺忙的安然,蝶闹风软的恬淡,群花烂漫的馥郁。那里绝对清凉无热恼,绝对自由无系缚,绝对安宁无喧嚣,绝对静好无乱扰。
那里,妙乐之地,禳怯之国。
那里,我心朝夕向往;
那里,释氏谓之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