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信堂

     

图片发自简书App

传说有这样一个村落,它坐落于山谷之中,虽依山傍水、土地肥沃,却难与外界相通,村中人过着怡然自得却封闭的生活。

村子长时间与世隔绝,村民们只能靠着简单的肢体语言和土语进行交谈。直到一百年前,有个不知来自何处的秀才从山上摔了下来,所幸被村民用这里一种独特的草药救活,这个秀才醒后,曾顺着河寻找出口,未果,便索性在这里生活了下来,又因为难以和村民交流,便开了个私塾,教当地人读书写字,所以百年来文字便从这里流传了下来,虽满打满算也不足千字,但也足以满足村民们的日常交谈。

村子并不特殊,却奇在有一种独特的药草,这药草外面呈黑色,芯却呈红色。当年被救的秀才不习惯当地人咿咿呀呀的叫它,便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芯橙草"。这药草灵的很,近乎包治百病,因此当地药堂都引它入药,医治村民们的各种病症。可这药草也怪的很,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采得到,要缘分。有缘之人随手可摘,若缘分散尽,却又只能同无缘的人一样只能在看病的时候看看这“黑红”的神草。更怪的是,每年这种药草只生两百株,不多不少,近千年来都如此。村子里派专人采集这种药,人数不多,每年负责采满这两百株即可,而牛童便是这样一个有缘人。

一天,牛童照旧去放牛、采药。不知是恶有恶报,还是恶无恶报,一个在外面以坑蒙拐骗为生的江湖郎中摔下了崖,害人不浅命却硬的很,被牛童带回村子给救了过来,村中人淳朴,一听说他是个郎中,便谋划着给他在河边的风水宝地建了个药堂。江湖郎中姓氏为程,便顺势偷了外面久富盛誉的“诚信堂”之名,给药堂取名“程信堂”。

开业当天,锣鼓喧天,村民们纷至沓来,好不热闹,程郎中咧嘴笑着一一迎礼、答谢,时不时还正正衣冠、甩一甩衣袖,似乎是在庆祝着摆脱了在外面那过街老鼠般的日子。宴会末尾,程郎中还带着人拿来了一块大匾,上面写了浩浩荡荡三个大字——“程信堂”,好不威风,程郎中也跟着长了几分气势,连身子都拔高了几分。

程郎中瞧着自己的杰作笑得合不拢嘴,村民们望着“程信”二字却渐渐露出疑惑的神情,还是牛童率先问到:“程大夫!这‘程信’是啥个意思!”。

原来当年的秀才只教了这里的所需所要,而村中人似乎并不需谈论“诚信”二字。

听到牛童的疑问,程郎中大笑着应道:“程信?哦!就两个字罢了,哪有什么意思!大家只要记的我这‘程信堂’就行了!小店今后可就要靠大家多多照顾了!”边说还边朝着村长走去,走近了,程郎中很自然收回了拔高的身子,谄媚的说到:“村长,您看看,我这药堂如今也开起来了,这芯橙草,是不是要分我一点呢?”

村长笑道:“那是自然,按照村里的规矩,每年采集到的芯橙草平均分给村子里的药堂,以前村子里有四个药堂,每人五十株,如今多了你一个,一人四十株,以后就让牛童给你送来就好。”

程郎中随即答道:“好说,好说。”

可人一手生五指,虽都称为指,但终究会有长有短。“诚信堂”和“程信堂”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卖的是治病良药,一个卖的却是穿肠毒药。日子一长,“程信堂”的招牌自然就垮了,而我们的这位程郎中也就只能借着这风水宝地,以给受伤的猎户包扎伤口为生。

野菜汤喝得多了,这鬼心思也就来了。

“老子受不了了!这哪还是人过的日子!”程郎中望着那透绿的菜汤,拍着桌子叫喊到。

“老子明天去就去和他们要药方!”

“可他们死活不给怎么办?”程郎中想到这又不仅挠了挠头。

“怎么办!怎么办!——有了!这群大夫我见多了,天天什么医者父母心的说着,明天我当着别人的面和他要,说是为了救猎户,还怕他拒绝不成?”

“那他们沆瀣一气怎么办?”

“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大不了我等到晚上偷过来!”

“对,就这么办!”

        第二天,程郎中抓好了时间,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村中第一个药堂。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人数刚好,便正了正衣冠,顺了顺医袍,又挤了挤眼泪,润了润嗓子高声喊道:“杨大夫啊!程某好惨啊!”

杨大夫赶忙迎了过来:“程大夫!您这是怎么了?”

“不瞒杨大夫,我的药方虽是祖传神药,在外面受人追捧,奈何不适合山里人的体质,可怜我们医者父母心,看着村民们患病,我甚是心痛,所以今天便豁出我这张老脸,向杨大夫讨一讨药方!”

杨大夫深受触动,赶忙拿来了药方,说到:“程大夫言重了,若早知如此,我早就把这方子送到你府上了。”

程郎中转而一惊,慌乱的答道:“不对啊,杨大夫!你快先拒绝我,我还有话要说呢!”

杨大夫一听这话,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被这一问,程郎中瞬间回了魂,赶忙说到:“乱语,乱语!一想到能为村民看病,竟失了神,程某谢过杨大夫了:”

接下来,程郎中去了其他几个店铺,情况竟如出一辙。程郎中不仅感叹道:“早知如此,当年就应该和他们要,我也不至于过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正当程郎中幻想自己将来的美好生活的时候,牛童在这一天又送了他一份特别的大礼。

“程郎中,村子里的芯橙草最近多了不少,我每个月多卖您点,五十株,您看成不成,价格不变,按以前的就成!”牛童低着头呢喃道,双手还使劲的搓着那崭新的白衫。

“行!行!行!这几年可是没白疼你,以后有这样的好事多想着点我!”

“成,以后多的全卖给您!”

交完货,牛童便灰溜溜的跑了,而程郎中则带着药草进了屋,正好以前的芯橙草用光了,索性,他便用新的一批药配起了其他郎中的方,可奇怪的是,新的一批药同样和以前一样,并不灵,于是他认为村子里的大夫给了他假的药方,他渐渐和村子里的人没了交谈,只和牛童进行日常的药草买卖,维持自己那惨淡的生意。

可程郎中像是得到了老天眷顾了一样,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个村子,人一多,“程信堂”自然也就活了过来,每天药堂里来来往往都是些新面孔,毕竟,他这里是留不住“回头客”的。

时间久了,芯橙草的名头也传了出来,吸引了不少求药者和医学大师,可村里依然坚守着老规矩,两百株药草,不多不少,价钱不跌不涨,优先治疗村里的伤患,再满足外人的需求。

一天,两个郎中打扮的人来到了这里,一老一少,老者仙风道骨,少者儒雅有礼,两人肩上挎着药箱,沿着河缓缓走向村子,待看到河边药堂的匾时,两人都不禁一笑。

年轻人忽地看到在河边采药的牛童,便赶了上去。

“小友,你可是在采摘芯橙草?”

“嗯,今年的二百株还没采满。”

“能否容我们讨要几株?我们为外面程信堂的大夫,对芯橙草的药效甚是好奇,至于价钱,小友定即可。”

“你们是程信堂的人?”

“与当地的程信堂却并无关联。”

“那就好,那就好。可村长说了,要先给村子里的人看完病,剩的才能给外人,而且这价钱也不会变,该多少就多少!”

“小友真乃诚信之人!”

“唉?这个人怎么骂人!我才不程信呢!那个程信堂才程信!”牛童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嗯?小友这是何意?”

“我还能是什么意思?你这人,骂了我还要问我何意?”

年轻人无奈,只好摇着头将打听到的消息禀告了师傅。两人也未过多纠缠便上了山,过程及其顺利,村中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人心满意足的了解到了“芯橙草“的种种,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当地的药方和”芯橙草“的习性。

“我们是外面诚信堂的大夫,这次特意来这里学习。”

“原来是诚信堂的大师们,不知,大师来我这里要做什么?我这小店的名字和贵堂的名字只是巧合,巧合罢了。”程郎中心虚的说道。

“放心,我们只是过来看看你的丹药,大家互相交流学习而已,我们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程大夫大可不必费心。”

程郎中如释重负,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一会儿,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殷切的问道:“那您看看我这些丹药和药方,尤其是这些药方,您看看是不是有问题?”程郎中一瓶一瓶的从柜子上摆了出来,并把对应药方都垫在相应的丹药底下。

“你这些药可都是以芯橙草为引?”

“正是,正是。”

“程大夫,你这里每年有多少芯橙草?为何看起来比山上药堂多出来不少?”

“大约五六十株,不瞒大师,我和牛童的关系好,他偷偷把多采的都卖给我了。大师们可不要声张。”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

老者答道:“程大夫与小友关系真是好的异常!”

“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待我再看看你这药方。”

老者拿起药方,一个个仔细的查看了起来,神色却是逐渐凝重。“你前面的新药方没有问题,和我再山上看的那些药方别无二致,倒是最后这几张药方,问题很大!就好像是那些江湖上坑蒙拐骗的害人之药啊!程大夫!”

程郎中一阵心虚,赶忙收了药方,嘴里喃喃道“那怪了啊!怪了啊!”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您再看看这些药材呢?”

“这些药材先不说,我看您好像得了一种病,一种对于我们医者最严重的病”

“什么病?”

“您先看看这株芯橙草。"师傅随即拿出来一株芯橙草,"您看看这草的芯是什么颜色?”

“橙色啊!这几年我一直和它们打交道,早就看过了。”

“对,刚拿出来的时候是橙色不假,可你仔细看看呢?”

“这芯是橙色的啊?大师莫非再拿我打趣?”

“是橙,却有了黑丝,程大夫!”,“徒儿,你说呢?"老者转向年轻人说道。年轻人拿过药草,笑到:"确实有,心中有黑丝、非诚,无药可救"”

老者接着补充道“实不相瞒,您这是‘害药症',什么药到您的手里,药效都会流失,可惜了,这病无药可救!在外面,许多江湖骗子也都患了病,惨得很!”

程郎中吓得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哭喊道:“原来是这样!程某恳请大师发发善心,为程某保密!程某就只靠这个手艺活命了啊!大师!”

“不可说,不可说。我们走了,程大夫珍重!”

“谢大师!谢大师!大师们慢走~”程郎中跪在地上,望着师徒二人喊道。

出了门,师徒二人见牛童像往常一样依旧采着药,便赶忙追了过去,师傅领着徒弟行了一礼,说道:“老朽来时看了那块匾,不小心污了眼睛,竟糊涂的把耳朵当成眼睛,把眼睛当成脑子,误了小友,实在惭愧。今日得小友教导,终证诚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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