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
五代十国时期那年春日,吴越王钱镠(Liú)料理政事之余走出宫门。但见凤凰山脚、西湖堤岸,桃红柳绿、乱花迷眼,不免思念起回乡奉亲小住的戴氏王妃。回宫后旋即提笔写就一封书信,虽寥寥数语却思情浓浓、念意切切。其中一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被后世名家王士祯认为艳称千古。此故事当时被编成山歌,名《陌上花》,在当地广为传唱。北宋苏轼游九仙山,闻之情思婉转、心神凄然,但觉歌词略显浅俗,即赋《陌上花》七言绝句三首,意以为词。此情此句能得一代文豪认可,其影响可见一斑。我想定是春花给了钱镠灵感,让自幼学武、擅长射箭、舞槊又颇好读书的他能妙手偶得此佳句,表达对王妃深沉内敛的爱。
春天最能打动人的就是全季焕发出的勃勃生机,而这种生机又全赖以花的形式表达,花就是怒放的生命。孟春、仲春、季春时时春花不绝,春天是花的海洋,是花博会,是百花T台秀。前段时间看朋友圈有发浦街苍梧绿园梅花开放的图片,想来南京梅花山该已过赏梅佳期了吧?还是三十年前在南京读书时,春日游览过梅花山,但对那时的情景已没啥印象了。正应了“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为帮助回忆,在书房里狂翻了半天影集,好在找到当年几张照片。照片背景里的梅花竞相绽放,但没有记录下游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盛况。
南京梅花山位于南京市南麓明孝陵景区内,与上海淀山湖梅园、无锡梅园和武汉东湖梅园并称中国四大梅园,居四大梅园之首,有“天下第一梅山”之誉。据考南京梅花山植梅始于六朝时期,相沿至今已有1500多年。大量栽植了白梅、绿梅、红梅、黄梅等,品种有猩猩红、骨里红、照水、宫粉、跳枝、千叶红、长枝、胭脂、玉碟、送春等珍贵品种,其中“别角晚水”全国独有,尤为珍贵。因有早花、晚花品种,花期可绵续月余。听讲南京赏梅都玩出了花样。初期称为探梅,访梅花于将开未开之际,估计是从“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得来的灵感。此时来清嗅暗香浮动,来体会花香袭人。若待花盛开时,恐怕注意力都会被花团锦簇的烂漫、花色花型的别致所吸引,就清香难觅了。接着为赏梅阶段,赏梅于盛花期。置身云蒸霞蔚的香雪海中,此时感受的应该全是绽放的春意,生命的灵动。最后是邂梅阶段,在早花品种花瓣凋零中欣赏晚梅,在晚梅绽放中惜别落梅。既有“过时自合飘零去”识体顺势,又有“只留清气满乾坤”气节坚守,还有“不妨桃李自逢时”那种把春意接续、继往开来的担当。梅花从上年最后一季末孕蕾到当年初春开放,“独占百花魁”之语确非浪得虚名,不愧坐春花第一把交椅。
梅花唱罢该是樱花登场。初识樱花是中学时学习鲁迅先生的散文《藤野先生》,文章写到:“上野的樱花烂漫的季节,望去却也像绯红的轻云,……”日本人对樱花喜爱有加,他们崇敬樱花生命短暂却又如此辉煌;喟叹最后零落而去的美丽,欣赏中带有些许伤感和惆怅。其实枝叶婆娑、落英缤纷、花雨曼舞挺美的,还是少些伤怀的感慨吧。国内有很多赏樱胜地。总的来说,无锡鼋头渚、南京鸡鸣寺、青岛中山公园、武汉大学以及居庸关长城附近颜值要高些,武汉大学和居庸关花海按当下的话说属网红。踏上那开往春天的列车,在居庸关樱花、杏花花海穿行,且不说身临其境,光想象一下这画面,就已美得不像话了。近年来武大樱花也似乎成了春天的网络头条。早樱继梅花后率先开放,继而小日樱花、垂枝樱花、晚樱等依次开放,十几种上千株樱花花期亦可近月。既然每年网上能火成那样,还真应得空去看看。“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凡事怕扎堆啊,但愿有机会去后不会生出“不去看遗憾,去看了更遗憾”的慨叹。
樱花之后呢?该是南理工的二月兰了吧。当时学校植物给我的印象就是林荫大道两旁的法桐、位于校园中轴线中心位置的雪松王(雪松乃南京市树,而此树据说是南京最大的一棵雪松,1990年遭遇台风而殁)以及水杉林。水杉林占地很大,感觉至少有上百亩。水杉是有“活化石”之称的裸子植物,乃中生代白垩纪与恐龙同期又延续至新生代的珍稀孑遗树种。国内原生重庆万州、湖北利川、湖南龙山等地, 没想到在南理工竟也长成了气候。水杉树争高直指,彼此不甘落后,透出一种无穷的奋发向上的生命力。水杉郁郁葱葱横竖成排很像英姿飒爽的士兵方阵,其中显现出的气质契合兵工院校的神韵,难怪长得那么茂盛。那时林下树间还没有被子植物二月兰的影子,这我很确定。此花何年初来此?林间何人初见花?也只能等机缘巧合再向见证者求证了。大概是土壤、气候、环境适合,我想应是出于裸子植物对被子植物(裸子植物与被子植物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花和果实)的艳羡,或为续新生代(被子植物繁盛期)之缘而百般呵护的原因吧,二月兰一落户南理工水杉林,便恣意地生长。真是“偶与水杉一相逢,便胜却百花无数”。每到春天用紫和绿在林地上织出茂密的地毯,把春意演绎得无以复加,生生荣登南京十大春景之一。从学校网站得知,因受2017年的水涝影响,去年观赏效果不甚理想。但很幸运,经过一年园林工人的劳作及休养生息,今年又将把无边的春意展现给学子、游人。看这风头是盖过了校园的冶苑,我那为冶苑池景而撰的“春水浮萍藏鱼影,柳丝挂月钓花魂”景联咋办?不如择日徜徉一次南理工二月兰花海,给水杉林和二月兰也乘兴来一副应景之联,为它们圆新生代之缘唱诵一番。
先抛开伊犁野杏花海向全世界发出的邀请,单从微信朋友圈里的各种暴晒,便知道身边已春意盎然了。看同事欣赏花朵翩然时的神态、聆听花朵轻音时的静谧;看同学用文字恬淡着墨、轻描春装,细诉岁月静好,感念流年匆匆,期许未来蓬勃明媚;看朋友赏春遛娃,尽情感受扑面而来的春意吧。要说连云港的春天,梅后应该是迎春花和玉兰花,接着樱桃花、杏花、桃花、梨花便你追我赶先后开放。生怕花开次序把握不准,为此专门求证了喜欢户外的同学。当然也有品种的原因,花期有提前或延宕。琢磨一番后发现一个规律,先开的花一般都和梅有共同之处,那就是先花后叶。
市内也有很多知名看花的去处。伊芦山梅园就是大港城赏梅的胜地,赣榆的紫藤花廊美不胜收,其它还有像樱桃花、杏花、桃花、梨花等观赏佳绝之地,不一而足。要说能在全国显摆一下的我觉得应有两处:一是桃花涧,因有旧石器文化遗存,可谓厚重万年。看网上说此处:云雾缭石壁、流泉接飞瀑。我虽未临境,仅从文字介绍中便也以感受到此处步移景换,俨见书圣笔下之茂林修竹,更有六如居士所好之桃花秀草。置身其中,宛如仙境。二是东磊玉兰亦可称为一绝。四株白玉兰中有三株树龄逾800多年,另一株也有300多年,若要排名在全国当有一席之地。待逢盛花期,远观树冠如云似雪,近看则老树虬枝上有千万白鸽振翅欲飞,无论晨昏,皆有诗情画意。
沟街赏花的地方也不少,不管北固山、后云台山、鹰游山,只要有心便能发现一些别致的赏花所在。但因肆意无序采挖,小时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多年前随处可见的大米花等一些景色已很难见到了。海滨公园的花景还不错,铁运公司院里也该百花争艳了。我最中意一处景致,那就是大港路旁警备区和淮工连云校区南墙外绵延570米的蔷薇花。再有些日子蔷薇就竞相绽放了,欢迎来赏花,慢慢体会“一墙春意一墙彩,一路花海一路香”,一定会有别样的享受。
“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不论哪一种花,不管花开夭夭,任是斑斓艳丽,无论香气袭人,都做不到色、香、形态、花期等完美地集于一身。谁也不能独领风骚,谁都无法代表整个春天。春花们正如一个优秀的团队,本着统一的春的理想,向着统一的目标,遵循统一的节气规则,采取统一的行动,分工协作、优势互补,步调协调、齐心合力,在东风浩荡中给我们奉上了万紫千红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