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窗外的雨下得很大,哗啦啦,参差起伏。许久未体味到这样的寂静与满足。昨夜出门,整个人昏沉沉的,一切如同梦境,我像个门外的人,看着里面的琳琅与沉重。
他曾问:“有没有看万家灯火?”我埋头,当作没有听懂他的话。我不敢抬起头看他,眼睛里总有薄如蝉翼的东西,明亮而悲戚。
他很久没来看我了。大雨倾盆,忽然想他来看我。自己清楚相互说不了几句话,不是什么至交。但他的伶俜与天真,只在几个残落的音节。说多了,便不似心里那个孤儿了。
你说为什么会下雨呢?为什么会有云呢?那样纯粹的蓝,竟然会喜欢时而灰时而白的东西。下雨了,也许是天想看一看空无一人的、清凉干净的人间。云层变成灰色,整个人间变得更白,烟水茫茫,梦里梦外。
这样美的人间,一刹。他竟然,不来看我。
早晨途中,许多许多人从我身侧走过。我在马路中,看他们或蓝绿、或红黄、或安静、或焦灼。蓦地,想起“芸芸众生”这个词,一阵惘然,如走在雾露之中,若失若亡。你知道,我不想哭的。
依旧路途中,下班回家。遇见一棵不知名的树,叶子探出,雨水沿叶尖坠落,一点,一滴。人群之声穿过街巷,残缺不全。那刻,有种寥阔无极,语焉不详。
打雷了,一阵一阵。雨还未小。喝了几碗毛峰,嫩生生的。依旧没有听见敲门声。
百无聊赖,我开始读《庄子》,有两段挺有意思。庄子和列子都遇到一个骷髅。庄子问骷髅:“你为什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呢?是因为天灾吗?是国破家亡吗?还是因为做了不善的事呢?”……庄子问了很多,很多。后来他累了,搂过骷髅,枕着睡着了。
列子却没有问那样多的话。他说:“我知道你不曾生,亦不曾死。你未必哀愁,我也未必快乐。”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与遇见的孑然,惺惺相惜。
雨依然下。我知他,不会来了。也许他,如这风这云,从未闻名的远方而来,经过开满荷花的湖泊,经过我。
在漫漫流通的寂静中,饮最后一杯茶。捂上眼睛,听见他和我说:茶至淡时莫深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