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个孩子般，跟在小陌后面。

他走两步，我就走一步。若是我走得快了，小陌定会假装不认识我。

我们就这样在夜色里游荡着，与匆匆的行人擦肩而过，若是走得累了，就坐在街边的台阶上。

往往这个时候，他会抬头看天，而我，喜欢数那些飞驰而过的车灯，听我们的生活疾弛而过的声音。

听着听着，天就亮了。

我并不喜欢看见小陌喝酒，可渐渐的，渐渐的，我已沉迷于其间，不大的玻璃樽，卫渔和小陌浸在里面，从酒的弧度里，我看见，巫蓝远远的背影，而在这一头，是我，和菱。



很久之前，南京城一直是蓝色的。

天空的蓝色。

有那么一年，巫蓝就喜欢穿天蓝色的外套，我被他挽着，像蓝天的鸟。

又有那么一年，南京的冬天突然下了很大一场雪，那一片蓝色就成了看不清的白色。那样眩目的白，都能掩盖巫蓝走时的脚印。

还是有那么一年，我和巫蓝约定：若是有一辈子，一定要去法国的朗斯，那里的冬天很少会有雪，就算有，也只是很小，更何况，那里有很暖很暖的阳光。

那里的阳光，真的很暖，很暖。

可是我发现自从巫蓝的脚印被白雪盖住，依稀不可再见，我就难以无力独守这份誓言，我以为我的世界从此就是很大很白的雪。



小陌终于停在天桥上，半俯在栏杆上，似在看脚下的熙熙攘攘。偶尔的，他会回过头来看我。我就会摆出一个微笑的姿势。然后，他会转过头去。

他会装作没有看到。

卫渔说，对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的微笑，总是好的。

所以，我在巫蓝离开之后的第四年，终于如愿以尝地微笑了。

我就那样的，微笑着。在南京城里。



微笑的时候，我就在想卫渔的话：人总是自私的，有些人总在不知不觉间把另外一些人给忘了；另外的那些人，会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有些人。



把时间倒朔到一年之前。

那时候的天气已经很凉了，早上起来的时候，满眼都是雾。

那时候的肖筱打电话给我说，上海秋天的露水比南京甘甜。

于是，有那么一个秋天的早晨，我看见了站台上的小陌。

面色有点苍白的小陌。我就猜，小陌是不是和我一样，持续过大病一场。

小时侯，总是希望自己可以大病一场，然后就会有很多人来为我流泪。因为我喜欢别人关心我的样子。直到那次看到小陌，以及现在的卫渔，他们没有血色的脸时，我才明白那是多么可笑的关心，我总是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关心上。



我还记得那天，我，肖筱，卫渔，小陌，坐在蓝岛里喝咖啡，蓝岛的玻璃窗外种着一排法国梧桐，我们四个就坐在树下，看着窗外的那一地黄叶，说着我们各自的故事。

可是后来春天很快就来了，我们再没回过那里喝咖啡，倒是卫渔一个人经常去，听卫渔说，那里的梧桐已经冒出新芽。

不知道小陌是否记得，我曾在那里讲巫蓝的蓝色，那些梧桐树下曾落满了我们一地的幸福。



时光总是在赶路，而我们一直停在原地打转。像失去重心的陀螺，光阴抽一下，我们就勉力的晃动一下。



其实，我原以为我不会喜欢别人的，可我就那样样的喜欢上小陌。

这些年来断梗飘蓬，但就是那样苍白的小陌，安静的听我讲我和巫蓝之间的故事，然后讲一些不太好笑的笑话，我就那样不知不觉地见已经习惯于他的倾听，习惯于他的劝说，习惯于他的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

终是有一天。我终于没有梦到巫蓝。

而小陌就坐在我的梦里，哼着他以前女朋友的最喜欢听的歌。

我终于才明白，我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小陌。

我本来就是个敢爱敢当的女子，我去找了小陌。

小陌却是很惊讶，但没说什么。



后来，再后来，他给我发了一个短信，他说：

很久以前，我就决定离开这个地方。我经常羡慕天空里横破天空的飞鸟，有双天使的翅膀，可以回旋地飞，很自由的感觉。我一直向往有双美好的翅膀。

但我发现你却呆在雪地里。

我只是不想你找不到来时的路，所以我借由倾听你的脚步声，想带你走出那片雪地。

我们虽然不能拥有永恒，但我相信我们可以拥有解脱。

我对你。这不是爱情。



我还能再说什么。

只记得小陌说我微笑的时候，很好看。

那么，我便对小陌微笑。

日日夜夜。

无时无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