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俭村埋的个王队长

作者:王晓莲    (纪实文学)

2025年8月26日,延长县各有关部门和良俭村民完成王清和迁葬工作

放战争时期的烽烟与守望

(一) 跑贼:黄土沟壑间的生死奔逃

      “跑贼”,这个词带着硝烟与尘土,深深烙印在我外婆的讲述里,也烙印在陕北那段动荡岁月的集体记忆中。它不是简单的奔跑,而是解放前(特别是1945年到1949年间)陕北村民在生死边缘被迫进行的紧急避难。社会秩序崩塌,左溪村旁狗头山寨盘踞的国民党胡宗南残余势力、特务分子与土匪相互勾结,形成凶残的反动武装。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严重破坏社会秩序,扼杀经济发展,让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的恐惧之中,更直接威胁着初生的红色政权。面对这群凶残的“胡贼”和土匪,手无寸铁的村民,尤其是留守的老弱妇孺,没有力量正面对抗,唯一的生路就是“跑贼”——暂时逃离家园,躲入荒野,待匪患过去再返回满目疮痍的故土。这是一种浸透着血泪的、极其被动的生存策略,是乱世中求活的无奈之举。

      外婆讲述的“跑贼”地点,是村民们用生命积累的生存智慧,深刻依赖于陕北独特的地理环境:

1.  深山藏匿: 树木茂密、地形复杂的深山是首选。茂林便于隐蔽,崎岖的山路让不熟悉地形的胡贼望而却步。村民们在山中搭建简易窝棚,依靠野果、野菜维持一线生机。

2.  洞穴求生: 陕北高原天然的窑洞或洞穴是绝佳的避难所。它们隐蔽性强,能遮风挡雨。进洞前需仔细确认位置、排除蛇虫野兽、评估地质稳固性。入洞后,用树枝杂草伪装洞口(注意通风),严格控制声音和光线(尤其防止小孩啼哭暴露行踪),白天不敢生火(怕炊烟),夜晚才敢在严密遮蔽下做饭。睡觉时更要轮流值守,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报警。撤离时则需清理痕迹,有序离开。进洞时必备火把、油灯、棍棒等防身武器,以及易于保存的烙饼、咸菜、水和保暖衣物。外婆家井沟自留地的下面有一个防空洞,就是跑贼的时候留下的,现在还保存完好。

3.  沟壑周旋:纵横交错的黄土沟壑提供了天然的屏障。沟深崖陡,胡贼难以快速通行搜索,两侧峭壁也能提供一定的防护。村民们利用复杂的地形进行隐蔽和防御。利壁村下延河的路上,有一条油不埝界,几个村的村民都在这个沟里躲藏过,小时候每次路过这里,外爷外婆都要给我讲述当年跑贼的具体情况,同时将地上的石头块支在石崖下,好像这样可以避免岩层掉落。左溪人经常去延河岸边的孙家滩石岸下躲避胡匪。老石村的人则在老石滩有居住点。过去的老石滩有几十亩良田,据外婆说,他们老崔家的老祖宗就是在老石滩发家致富的。听说老祖宗种什么都丰收,养牲口下崽都是一对一对的下。后来为了躲避匪患,搬到塬上,形成了现在的大村子。

4.  寺庙庇护: 当地寺庙因其宗教地位,胡贼往往有所忌惮,不敢轻易骚扰。相对坚固的建筑、可能的存粮,为村民提供了暂时的安全与补给。左溪村旁边的寺滩,庙宇装修豪华,人们就在寺滩躲藏。东九殿的庙宇据说也非常漂亮,在解放战争时期,延河以北是红区,延河以南是白区,宜川县的胡匪已经盘踞在狗头山上,东九殿成为双方争夺的军事要地。有一段时间,红军在很远的地方打仗,附近村民害怕白匪要在东九殿庙上驻扎部队,有人就放火烧了庙宇。据说大火烧了几天几夜。

5.  堡垒/土寨固守: 富裕人家修建的堡垒或土寨,有高墙和防御设施(如瞭望塔),成为村民集中避难之所。大家带上粮食牲畜共同抵御,坚固的大门是最后的防线。黄河沿岸有很多寨子,有些人跑贼的时候,就跑到寨子上。

6.  邻村投亲:若邻村相对安全或有较强防御力量,投奔亲戚是常见选择。乡邻间的互助情谊在危难时更显珍贵,胡贼也忌惮于同时激起多个村庄的反抗。

      每一次“跑贼”,都是对生命极限的挑战。恐惧如影随形,野兽的嚎叫在黑夜中更添惊悚。夏日尚可忍耐,寒冬则意味着严寒与疾病的致命威胁,伤寒等疫病曾夺走整家人的性命。

(二) 老石村的秘密与血泪:老崔家的金银与不屈

      外婆是木牙村的女儿,老石村的外孙女。我小时候,她常带我去老石村走亲戚。崔振文是她近亲,我们总在他哥哥家吃饭。还有崔三管、崔墙根家。崔墙根的父亲,我叫舅舅,他有兄弟二人,都开枝散叶成了大家族。记得有一年,外婆带我在老石村住了好些天,就住在大舅家。虽然几十年过去,大舅为我们忙碌做饭的身影依然清晰。外婆人缘极好,一大家子人对她分外亲厚。临回良俭村时,她们怎么也不肯放行。最后,是强根妈和远成妈两位妗子执意相送。走到后坪,望见延河时,外婆坚决不让她们再送。两位妗子便站在高高的山峁上,目送着外婆和我走向延河边,渡过延河上的石桥去。直到我们爬上下鲁村的坡路,走到村口的槐树下,她们依然伫立原地,不停地挥手。那远山之上两个模糊却坚定的身影,成了我此生无法磨灭的画面。

      回家后,外婆向我吐露了一个惊天秘密:老石村的崔家,竟是当地赫赫有名的财主!但他们并非剥削起家,而是祖祖辈辈“勤勤恳恳劳作的农民”,付出了远超常人的汗水,历经几代人积累起可观的财富。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土匪洗劫,几乎将这些财富搜刮殆尽。外婆回忆,有一次她随母亲回娘家(她外婆家)。夜里惊闻土匪将至,家里的男人们将女眷锁进一间屋子,声称有要事处理。半夜,外婆的母亲悄悄从窗缝向外望,只见家里的男丁们正抬着几口沉重的大缸往大门外走——那里面,无疑就是家族几代人积攒的金银财宝!

      后来,土匪果然来了。他们将崔家的男丁们吊在树上,严刑拷打了三天三夜,追问财宝下落。男人们几乎全被活活打死,只剩外婆的三外公被吊在大门外的树上。土匪烧红烙铁,残忍地烙烫他的脊背。面对酷刑,这位老人展现了惊人的刚烈——“舍命不舍财”!被打昏,浇醒,依然牙关紧咬,至死未曾吐露一字。最终,他也在折磨中含恨离世。男丁尽殁,女眷和孩子无人知晓宝藏所埋何处。

      解放后,崔家后人数次寻找这笔遗失的财富:合作化修水利,翻遍了老石村的土地;后来推土机将孬地推成良田,依然一无所获。再后来,村里怪事频发,老人说“是那些金银财宝在作怪”。年轻人甚至买来金属探测器,仍无济于事。一个世纪过去,那承载着崔家血泪与不屈的财富,依旧沉睡在黄土之下,成为一个永恒的谜。

(三) 良俭村的烽火:外婆的奔逃与外爷的戎马

良俭村的“跑贼”主要集中在1946年。那时,外爷已参军离家,我妈妈尚未出生。外婆独自带着年幼的舅舅,和我的老外婆以及妯娌,经历了十多次惊心动魄的逃亡,有时藏身洞穴,有时匿于沟壑。

      一天清晨,红军支队(地方武装)的人疾呼村民快跑。外婆正吆着毛驴磨面,面还没磨完。支队战士焦急催促:“快不敢磨蹭了!白狗子(指国民党军)已过延河,从油不埝界上来了!”外婆慌忙卸下驴背夹板,抓了些面粉和食物,抱起舅舅,拿了几件简单衣物,便和村里同族的老人、妇女和儿童(男人们都上前线了)一起,向罗子山木芽村(外婆的娘家)方向的深沟逃去。到了沟里,却发现无处可藏。天色渐黑,陌生的洞穴又不敢进,众人只得在一片洼地露宿。几位妯娌商量好轮流放哨,将衣服铺在草地上让孩子们睡觉。外婆心有余悸地说,那次跑贼,感觉白狗子随时会追上来,身后打仗密集的枪声由远及近,恐惧深入骨髓。大人尚能咬牙坚持,可怜的是孩子,更怕的还有山沟里野狼的嚎叫,令人胆战心惊。

      还有一次,支队通知大家:“白匪已到利壁村,快跑!别去罗子山了,来不及!往加官村沟里跑!”人群仓皇涌向井沟深处,躲在一块坡洼地上。外婆回忆,每次跑贼都吓得“人心蹦蹦跳”,跑到稍安全处,“腿都软得走不动”。冬日的跑贼更是酷刑,曾有一户外村人在逃亡中全家染伤寒去世,连带埋葬他们的村民也遭了殃……

        外爷兄弟六人,除患病的大外爷外,都投身行伍,外爷是老小。后方只剩下老人、妇女和孩童。那时,我的二外爷已战死沙场。外祖父(外公的父亲)将他的遗体拉回,安葬在罗子山下赵家山自家的地里。70年代因农田基建,遗骨迁葬至兰家坪,后又迁至林疙瘩,安息在老外爷(外公的祖父)坟墓附近。我的四外爷跟随红军打仗,多年没有音讯。我的五外爷,十五岁参军,先在固临县给县长当勤务员,后一直在部队,解放后在西安工作,退休前官至陕西省粮食厅厅长。他有五女二子。小女儿出生时家境困难,无奈送人抚养。直到五外爷八十高龄,父女才得以相认。

      外爷参军并未远行,主要在安泰区支队(地方基干民兵武装)于本地作战。1946年后半年,固临县政府命令各区基干民兵集中训练。约200多名民兵投入了紧张的冬季练兵。1947年正月,又补充了100多名新兵。此时,上级为支队派来了一位军事教练——王清和同志,他曾任原固临游击大队一支队长,故大家尊称“王队长”。外爷说,那年王队长年仅三十岁,却是一位为了保卫边区人民革命果实而献出生命的英雄。1947年5月17日,他在东九殿东边的郭家峣崄战斗中,击溃宜川保警队的进攻而壮烈牺牲,遗体由支队战友护送回良俭村(安泰区政府驻地),由区政府安葬于此。

      王清和队长军事素养极高,训练极其严格,一丝不苟。他先示范,后集体操练,野外演习总是冲锋在前。虽不熟悉本地路径,但他布置的岗哨位置精准,令本地人叹服。这位三十岁的青年,已是拥有十余年军龄的老革命,早年参加红军,历经长征,又鏖战八年抗日。原为三五九旅连长,此次奉命支援地方武装。

      1947年阴历二月初,保安大队改编为固临游击大队,下辖三个支队。经王队长严格训练,战士们的战斗技能,尤其是射击水平,显著提升。在王队长指挥下,三个支队打了不少胜仗。实战中,大家亲眼见证了王队长的机智勇敢与卓越指挥才能,无不心服口服。他枪法神准,有依托无依托皆能弹无虚发;更令人难忘的是他的号声——每逢战机,他便一边吹响冲锋号,一边身先士卒冲杀在前。一旦交火,王队长常一把夺过机枪,怒目圆睁,咬紧牙关,将点射精准泼向敌人。那时弹药奇缺,步枪仅配三发子弹,机枪也不过二十五发。偶有缴获弹药充足时,王队长甚至能打出“凤凰三点头”、“长点水”等花样。

      1947年5月16日,一支队宿营于东九殿庙。二支队驻左溪村,三支队驻郭家村,县警卫队驻曹家村,彼此相距仅五、六里。次日清晨,庙南突传枪声,哨兵急报:郭家村方向涌出一群人。王队长立即将部队部署在东庙院围墙后,严令备战,自己则亲赴外围枪声方向观察。片刻后,他迅速折返,判断道:“一定是三支队遭敌伏击!现在两边太近,不能开枪,会伤自己人。等三支队撤下来,我们再开枪掩护!”众人紧盯着对面人群。不久,人群下到峣险(陡峭险峻处),后方又涌上一群。王队长果断挥手,我方机枪率先怒吼!突然,王队长大喊:“不对!打这边的!”众人急视近处,一股敌人已从峣险摸上来,并朝庙内开了一枪!原来,先前看到的人群竟是敌人!敌人原不知庙内有人,只是下到峣险后被枪声惊觉,但与其返回遭三支队打击,不如冒险攻庙。千钧一发之际,王队长高喊:“一班、九班跟我来!”雄壮的冲锋号随即响彻云霄!号声中,王队长已冲出山门,一手提六五式步枪,一手握军号,边吹边沿庙前小巷奋勇冲杀!通讯员白东生及一、九班战士紧随其后。小巷尽头十余米便是开阔地,通向一个大弯的崖畔,中间毫无遮蔽。王队长刚冲上崖畔转弯处,身后的通讯员白东生不幸中弹牺牲!只见王队长反应极其迅猛,一个利落的翻滚,紧接着便是一个猛烈的点射,瞬间将敌人的机枪打哑!他随即从地上一跃而起,再次扑向敌人!然而,敌人的另一挺机枪再次嘶吼起来。就在王队长举枪欲射、扣动扳机的刹那,一串罪恶的子弹射入了他的胸膛!英雄倒在了血泊之中……当一、九班战士击退敌人返回寻找时,王队长已失去知觉,永远告别了他誓死保卫的土地和人民。支队战友将他的遗体运回二十里之外的区政府所在地良俭村。白东生同志则被送回故乡桃枝村安葬。安泰区政府将王清和队长安葬在良俭村崖峣咀一处林木葱郁之地。七十八年光阴荏苒,他依然静静地长眠在那里。

      外爷军旅生涯中最英勇的一次,是缴获了一支国民党团长的盒子枪(驳壳枪)。一次胜仗后,我军乘胜追击溃敌。外爷虽个子小,但奔跑如飞。他深他深谙“擒贼先擒王”之理,盯准了一个持盒子枪的胖子军官,料定其为头目,飞身直追,大声喊道:“缴枪不杀!!”。胖子见势不妙,慌不择路扑向路边一个水壕,想钻进里面的深洞。外爷岂容他逃脱,追上去死死拽住其双脚,奋力将其拖出,麻利地下了他的盒子枪,喝令其举手蹲下。后续战友赶到,将胖子押回审讯,方知其竟是国民党一名团长!外爷对那支盒子枪爱不释手,但纪律如山,只能上交。多年征战,外爷历经大小战斗无数,多次与死神擦肩。转眼到了1948年,战事渐息,支队在临镇一带休整。外爷思家心切,尤其挂念父母。请假未获批准,且得知部队即将开拔进城。外爷忧心进城后归家无期,便与另外两名战友商议,决定夜里偷跑回家。半夜,他们脱下军装换上便衣,将心爱的步枪放归原位,悄然离队。部队驻地离家遥远,他们足足走了两天才到。同行的古渡殿村的呼延雄,是外爷的生死战友,两人后来亲如兄弟。然而,归家所见,是锥心之痛——外爷的母亲(我的老外婆)竟已精神失常!时而认得儿子,时而茫然不识。想想吧,她的二儿子(二外爷)早已战死,四儿子当兵多年杳无音讯,五儿子(五外爷)在固临县政府工作多年也不知去向何方,临行皆未能归家看老母一眼。这巨大的打击与长久的思念,生生熬疯了老人!

  外爷归家没几日,部队便派人骑马追至良俭村,命其归队。来人见老母亲境况凄惨,于心不忍,对外爷说:“你在家再照顾老母亲一段时日吧,过些日子再来叫你。”一个多月后,部队又派一兵骑马前来。外爷本欲归队,可老母亲死死抱住他的腿,无论如何不肯松手。万般无奈,来人对他说:“部队马上要进城了,以后不用打仗了。等老母亲好些,你自己快些归队吧!”可怜我的外爷,就这样中断了回部队的路。家中如此境况,母亲疯病缠身,又怎能“好起来”呢?他终究未能重返部队,失去了在革命胜利后继续为国家工作的机会。从此,他留在了良俭村,在黄土地上默默耕耘了一生。

铭记:血沃黄土换新天

  外婆的“古经”讲不完,根本讲不完!!延河的流水带走了硝烟,却带不走那深植于黄土的记忆。跑贼时仓皇渡过的延河水,映照过两位妗子在山峁上久久伫立、挥手告别的身影,那是对亲人的不舍,更是人世间温暖人心的守望。

    那“跑贼”的仓惶脚步,踏遍了陕北的深沟险壑、洞穴密林。每一步,都是老弱妇孺在刺刀与狼嚎的夹缝中,为生存进行的绝望挣扎。外婆抱着幼子,在寒风露宿中提防白匪与野兽,那份恐惧与坚韧,是战争加诸平民最残酷的烙印。崔家男丁深夜埋宝、面对烙铁酷刑至死不屈的惨烈,不仅仅是为了守护几代人的血汗积累,更是乱世中一个家族捍卫尊严与传承的悲壮绝唱。那消失在黄土下的财宝之谜,如同那段历史本身,充满了血泪、牺牲与未解的沉重。

  王清和队长,这位吹着冲锋号倒下的英雄,他的热血永远渗入了良俭村崖峣咀的泥土。想想看,一位南方帅气的年轻小伙,跟随三五九旅,从长征路到抗日前线,再到保卫边区的民兵战场,他把短暂而光辉的一生献给了人民解放的事业。他精准的枪法、嘹亮的号角、身先士卒的身影,以及最后在东九殿那奋不顾身的冲锋,是刺破黑暗的光芒。他的牺牲,连同通讯员白东生和无数像二外爷那样默默倒下的战士,共同构筑了新生的基石。

  而我的外爷,他生擒敌军团长,缴获过其配枪,在战场上勇猛无畏,却在忠孝难全的困境中,为了疯癫的老母,脱下了心爱的军装,放下了归队的渴望。他的人生轨迹就此改变,从一名可能走向更广阔天地的革命战士,变成了黄土高原上沉默耕耘的农民。他的选择,同样是一种牺牲,一种在时代洪流与家庭责任夹缝中的无奈与担当,是千千万万普通人在大时代下命运的一个缩影。跑贼时做饭的地方(来源于网络)

  七十八年了。延河水依然流淌,山峁上的风依然吹拂。崖峣咀的树木青了又黄,王队长静静长眠的地方,是否常有山花开放?老石村崔家消失的财宝,是否已在黄土深处化为尘泥?外婆讲述时眼中的泪光,外爷耕种土地时沉默的烟锅,还有那两位站在山梁上挥手送别的妗子的身影……这一切,都汇入了历史的河床。

  后辈的我们,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未曾听过枪炮的嘶吼,未曾尝过跑贼的惊恐,未曾体会亲人离散、生死悬于一线的滋味。我们的“平常日子”——安宁的街道、明亮的教室、富足的生活、可期的未来——这一切并非凭空而来,更非理所当然。

  它是外婆们抱着孩子在寒夜洼地里提心吊胆换来的;  它是崔家男丁们面对烙铁咬碎牙关也不屈服换来的;  它是王清和队长们吹着冲锋号倒在血泊中换来的;  它是千千万万像外爷一样,或战死沙场、或脱下戎装、或默默耕耘在后方,用青春、热血、生命和毕生辛劳换来的!

  当我们享受和平的阳光,当我们在现代化的城市中穿梭,当我们在抱怨生活的琐碎时,请记住延河畔的烽烟,记住山沟里的奔逃,记住那舍命不舍财的刚烈,记住那嘹亮至戛然而止的冲锋号,记住那最终归于黄土的戎装与生命。

  记住他们。记住苦难。记住牺牲。记住这来之不易的一切。唯有铭记,方知珍惜;唯有传承其志,方能不负这血沃黄土换来的朗朗新天。  他们的故事,连同那条沉默的延河,将永远警示与激励着我们:守护这和平与幸福,是每一代人的责任。

  (文中王清和烈士的英雄事迹源于我外爷和外婆的讲述,后来我在《红色延长》上看到由原固临县游击大队一支队、罗子山桃枝村的呼寿荣记录的资料。呼寿荣曾是一支队的机枪手。七十八年过去了,王队长还躺在良俭村的土地上,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希望有关部门把他移到烈士陵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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