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厌恶自我拉扯的自己。
又极其喜欢拨开迷雾的过程。
灵魂在飘摇，再往下坠，一直坠落，深不见底。
我记得苏绿问过我，这辈子没有和她在一起过，会不会觉得遗憾？
我忘记我自己的回答了，我只知道，那个晚上，她的眼睛比平时亮一百倍。
想到这些，我点开了她的朋友圈，背景图是她和她男朋友在日本奈良的合照，她笑起来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灿烂，她男朋友也是一副宠溺的模样，良辰美景配佳人，我又点击了左上角。
摸了摸床头柜上的南京，盒子已经空了，兄弟们总笑我，一个大男人抽南京，还是金陵十三钗，我没有解释太多，如果对每一个人都要解释，那人生太没趣了。
我本以为我和苏绿是天造地设一对，我们再怎么兜兜转转，还是会在一起的。
但我没想过，人生真的有得不到的事物。
02
那还是2013年的冬天，正在寝室打着LOL的我接到室友大勇的电话，正是五杀的关键时候，我直接就挂掉了，结果这孙子又不依不挠地打过来了，我直接开了免提，吼了一声：“你丫有话直说有屁快放，老子忙着呢！”
结果电话那头传来姑娘柔柔弱弱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喂，你好，你是大勇的室友吗？”
寝室另外两个兔崽子不怀好意的看着我，我赶紧把免提关了，又看一眼手机屏幕，没毛病啊，是大勇那个龟孙子打过来的，怎么是个女声呢？没来得及细想，我赶紧应了一声：“是的是的，你是哪位？”
“是这样的，今天我们老乡聚餐，大勇他喝多了，能不能麻烦你过来接他一趟？”
“行，你们在哪？”
“小吃街这边的华辉大排档，麻烦你咯。”
“没事，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来不及和两个室友解释，我就拿了件外套出门了，心急如焚地去接我的大勇……噢不，是见刚刚给我打电话的姑娘。
果不其然，游戏又GG了。
到了华辉大排档的时候，看到醉成一滩烂泥的大勇趴在桌上，嘴里还叨叨念着我还能喝，环顾了一周倒没看到什么女生，我拍了拍大勇的脸：“大勇，嘿，嘿，姑娘呢？”
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了姑娘的声音，吓得我直接蹦起来。
姑娘抿嘴一笑：“你就是大勇的室友吧，我刚刚去买酸奶了，给大勇解酒的，他喝的有点多，喝点酸奶会好一些。”
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接过她手里的酸奶：“谢谢啊。”
“没事儿，大家都是老乡，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苏绿，外语系的。”
“我叫程清，你叫我阿程就行，和大勇一样，读工程的，我也江苏的。”
“你也江苏的？那你今天怎么没来聚餐？”
“我……班级上有点事……”其实我是懒得过来，宁愿在寝室打LOL也不愿意来参加这种无聊的聚会，并且大勇作为我的代表人物就足够了，还可以让他帮忙物色有没有美女。
还没说完，大勇又开始吐了起来，我把他的手扶到肩膀上，准备带他回寝室。
“一起走吧？”苏绿跑过来，身上还背着大勇的包，我差点给忘了。
“好啊。”
从华辉大排档走到男生寝室，需要二十五分钟的时间，从男生寝室走到女生寝室，需要十分钟的时间，也就是说，我和苏绿这个晚上一共有三十五分钟的时间，在这三十五分钟里，我如愿以偿地知道了一个我最好奇的事，这个姑娘没有男朋友。
就是在这个晚上，我把她列入自己的心愿单。
也是因为这样一个错误的决定，让我从这个夜晚开始往后的四五年，备受折磨。
第二天一早，我精神抖擞地对着其他三个兄弟说：“我喜欢那个姑娘，我要追她。”
就在其他两个室友一脸蒙逼那个姑娘是谁的时候，大勇已经酒醒的差不多了，他努力睁开他那在一条线上的眼睛：“你说苏绿？喜欢她的人多了去了，你慢慢排队吧。”
我不以为然，从小到大只有女生追我的份，难不成我出手，还会失手？
三个月之后我终于明白大勇的良苦用心。
苏绿不是不好追，也不是太多人追，而是真的太多人喜欢她了。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她全都通吃。
性格好，人长的好看，处处为他人着想，也玩得开，不拘小节。
连在外语系这种争奇斗艳的地方都能备受好评的女生，一定不简单。
最让我觉得有意思的是，苏绿就像是一个多面体。
见过她温婉尚佳的一面，也见过她气势汹汹的一面，还见过她最狼狈的一面。
距离我说要追她已经过了六个月了，我毫无进展。
就在大勇嘲笑我很孬的时候，事情终于发生了转机。
但我不知道，是好是坏。
03
端午小长假，大家要么是回家了，要么就是出去旅游了，正好有个朋友来长沙，我们便约好晚上到小酒吧去坐坐，我到得有些早，朋友还没来，寻找座位的时候看到旁边有个女生好面熟，我喊了一声：“苏绿？”
她听到声音回过头，脸上都是泪痕。
我有点手足无措，急忙坐下：“怎么了你……”
苏绿摇了摇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没啥事，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
我挑眉：“你都能一个人来，我怎么不能来。”
苏绿笑了：“喝一杯？”
“好啊。”
我偷偷地给朋友发了个消息，说今晚有重大事情，得爽他约了，改天请他吃长沙口味虾，朋友骂我是不是重色轻友跑去泡妞，我按下电源键，没有回复他。
我们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女主角喝多了醉倒在男主角的怀里。
苏绿的酒量很好，甚至比我还好一些，一个晚上我都在听她讲。
她说她喜欢一个男生很多年了，从高中到现在。
她说她来长沙上学，就是为了能离他近一点。
她说结果那王八蛋骗她，留在了南京。
她说她现在的好脾气全都是被那个男生逼出来的，上了大学就像变了个人。
她说她最喜欢的就是南京，抽一根，那王八蛋就在心里死掉一点。
我想说的，一句话都没敢说，我真怂。
那个晚上过后，我和苏绿的关系迅速升温，却不是按我想象的那样发展，我们发展成了革命友情，苏绿把我当哥们，我把自己当备胎，可是我知道，苏绿从来都没想过要换胎。
寒假的时候，她口中的男生我终于还是见到了。
尽管苏绿在我面前说了一箩筐他的坏话，但她说他要来接机的时候，她见到他的时候，眼睛里有我从来没见过的光芒。
我礼貌地和那个男生打招呼，也很礼貌地和苏绿说再见，并嘱咐苏绿开学一起去长沙，苏绿挽住男生的手，笑脸盈盈地点了头，然后我就离开了。
从机场离开的时候，我已经打算放弃苏绿了。
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喜欢她，但是我也不想让她知道了。
做备胎，还是自己心甘情愿做备胎，这口酒，真的太苦太辣了。
正好有个同系的女生在追我，肤白貌美还体贴，我心一横，就答应了。
我承认自己的做法很渣。
渣男和渣男之间，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一月下旬的时候，苏绿打电话过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学校，她帮我订机票。
“都可以，尽量早点吧。”
“想姐姐我了吧？”
“早点去学校陪女朋友啊，哈哈哈。”我本想着刺激她一下，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啊！哪个系的，叫什么，哪里人，好不好看啊？哇哇哇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程清你太不够意思了吧！”
苏绿的反应完全是一个好奇心作祟，并没有我想象的那种失落。
“到了学校，我们请你吃饭。”
挂了电话，我又点了一根南京。
04
苏绿还是苏绿，生活中再怎么狼狈，也不会在虚拟的世界里展现出来。
我看到她的时候，她的眼睛肿的和桃子核一样，和打电话给我的她截然不同。
我问都没问，也知道是那个男生。
托运完行李之后，苏绿一言不发地跟在我身后，看着她这副样子我有点负气。
我说不清是气她，还是气我自己。
过了安检之后，我的脚步越来越快，突然发觉后面没有脚步声了，回头看，她站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看着手机屏幕，没有抬头。
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我走到她跟前，正要开口说话。
她把手机拿起来，屏幕对着我的眼睛。
“苏绿，我有女朋友了，这么多年了，放过我吧。”
在人来人往的候机厅里，我抱住失声痛哭的她。
这是我第一次抱她。
也是我第一次看她崩溃。
回到学校后，苏绿又回到原来的生活状态，风生水起地生活着。
时不时在校园公众号上看到她代表学校出去比赛，时不时又从大勇的嘴里听说她拿了大奖，还有大一学弟在军训阅兵时告白苏绿学姐的事迹也轰动了全校。
每次看到她总是嘻嘻哈哈，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开心。
偶尔她还是会找我出去喝两杯，并让我带上女朋友一起，说是为了避嫌，怕我女朋友不高兴，两个人的局很长时间都维持着三个人的状态，对于那个男生，她再也没有提过。
大三过去了一半，我和我的女朋友成为系里的模范情侣，也成为学弟学妹眼中很恩爱的学长学姐，但我自己最清楚，我无比怀念大一的日子。
离校的前一天晚上，大勇在阳台上抽烟，我过去借了个火。
“还抽南京？”
“是啊。”我弹了弹烟灰。
“还喜欢苏绿吧？”
“嗯。”我猛抽了一口，这么淡的烟，再猛也没味。
“早知道那天我喝醉，就不让她给你打电话了。”
“你故意的？”
“说不上故意吧，就觉得，苏绿这妞适合你，你们能成。”
那是2016年的冬天，离苏绿抱着我哭的那天，过去了整整11个月。
我一直都觉得，一个人想要什么，时间总会给你的。
把时间往前推，推到2013年的夏天，也就是高考结束那一年。
成绩出来的那一刻，和预估的成绩差了20分，那一刻我是有想过复读的。
当时朋友介绍了一个补习的学校，兴致勃勃地去看了教学环境，与家里也商量好了，失败了没关系，大不了，我们重新再来。
我是那种自己下定决定要做某件事情，就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去做的人。
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重新再来，这四个字，会这么难。
过去了大概两年半吧，时至今日，我现在还能想起来那个没满十八岁的那个下午，对未来的恐惧，对自己的失望，蔓延地无影无踪想到复读之后的种种，情绪突然失控，一个大男生，躲在厕所里崩溃大哭，然后在傍晚的时候和我爸说，爸，我不复读了。
我爸看了我一眼，你确定了？
嗯，我不复读了。
现在想想，只是因为害怕吧，害怕自己重新再来一次，也得不到什么好结果，不像其他人那样基础好，自己对自己永远是最知根知底的，内心那个小人，不想被承认，我真的很糟糕。
好在分数不是很低，还是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大学，学了自己想学的专业。
我想，对于苏绿，我恐怕是提不起重新再来的勇气。
05
大四一到，大家都兵荒马乱地开始为就业头疼，学校里很多情侣伴随着毕业季就分手了，我和女友也不例外，她家在海南，我家在江苏，我又是个不喜欢异地恋的人，自然而然也就分开了。
其实我自己心里清楚，是为什么分开。
苏绿回到南京实习，在一个中学当英语老师，朝九晚五，日子过得好不滋润。
而我也去了南京，在一家建筑公司上班，离她的中学只有几个地铁站的距离。
在1912街区有她喜欢的小酒馆，我们偶尔还会喝几杯。
她那天告诉我，有朋友要介绍给我认识，我还在公司加班，但我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尽管明天就要给经理交报表，我还是放下手头的工作过去了。
果不其然，还没进店里，就看到她和一个男生背对着我坐着。
我过去打了声招呼，苏绿像个小姑娘依偎在男生怀里：“你终于来啦，等你老半天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许旭。”
“你好，我是程清，苏绿的大学同学。”一如两年前机场的见面，我还是礼貌地笑了笑。
酒过半巡，苏绿架不住高兴，多喝了几杯，许旭不抽烟，我们两到小酒馆的门口站了会，我给苏绿点了支南京，又给自己点了根。
“有男朋友了，以后就少抽烟吧。”
“你怎么还抽南京？”苏绿没有接我的话，问了我一句。
“慢慢戒吧，抽这玩意儿快四年了，一下子换掉，肯定不习惯。”
“程清。”
“叫你爸爸干嘛？”一时嘴快，忍不住占了口头的便宜。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我不傻，能感觉到。这烟越来越不好抽了，早点戒了吧，我进去了。”
苏绿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进了小酒馆，连一个背影都没有留给我。
我掐灭了手中的烟，把南京丢进垃圾桶，我以为自己这样很潇洒，但我第二天，又忍不住买了一包南京，我知道，我这一生，大概是得不到，也忘不了了。
我想起来了，苏绿问我的那个问题。
我说的是会，会很遗憾，但你也不会回来了。
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
想得却不可得，情爱了无智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