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影事》目录
《前尘影事》故事梗概
上一章:第一部 4 金鹿诚的怪论
薛平哲听完,已知就里,一把抓住杨见秋的衣领,把他从床上提了起来,喝道:“你知道后山闹鬼,自己不敢再去,便让赵卓去是不是?”
杨见秋吃了一吓,随即冷道:“赵卓胆大包天,哪有他不敢去的地方?”
原来,赵卓这人确实爱吹牛,声称天不怕地不怕,整天在杨见秋处吹嘘。有一次,杨见秋心中烦闷,便道:“你敢去后山吗?后山有一座庙,你敢去烧一炷香,我就真佩服你。”当下还警告赵卓,那里可是真闹鬼,还有很多死孩子,缠住了你,兴许命都难保。赵卓听了很兴奋,忙和薛平哲商议去后山烧香的事儿。薛平哲胆子小,因此他并没有讲起闹鬼之事。
薛平哲松开手,把同赵卓去后山的经历讲了。杨见秋并不知道二人真的去了后山,口中啧啧不已,称赞赵卓为赵大胆。又见赵卓几日不归,便道:“这熊孩子,一定是上网去了,你们不必多虑。”
宿舍断了电,徐荔友望了望窗外,校园也已没有人,几处灯光都熄了。便招呼二人出发。只见偌大的校园里,几座教学楼高高矗立着,宿舍楼,食堂,还有几处花园,全都沉寂无声,在黑暗中仿佛一只只蹲在地上的蛤蟆。这时,宿管员把宿舍门拉上,只听咣当一声,接着便上了锁。三人溜着墙角一字儿排开,向操场西边的围墙处赶去。宿舍楼那边却传出一声狗叫。刘志野骂道:“怎么还有狗?”徐荔友说:“学校里向来都养着两条狗,白天拴着,晚上熄灯以后就放出来巡逻。”刘志野说:“我怎么不知道?”薛平哲说:“校园那么大,怎么能给你碰上?再说,人都会偷懒,狗那么聪明,当然也会偷懒,说不定一晚上找地儿睡大觉呢。”三人吃吃笑着。
到了墙边,拨开树丛,却见地上坐了一个女孩。那女孩双手抱腿趴在膝盖上,听见动静猛地抬起头,睁着大眼睛看着三人。这不是夏如是又是谁?
原来,夏如是在宿舍睡也睡不着,眼看熬到晚自习结束,又怕同宿舍的回来缠住询问,只想躲开她们。便来到校园里,找个隐蔽的地方坐下,她哪里知道这个地方墙矮,学生们把这里当做第二校门来看待。只是坐下来觉得心静,宿舍门一闭上,也不准备回去了,打算在这里坐一夜。
徐荔友愣了愣,还未及说话,便听刘志野说:“你怎么在这儿,宿舍门都关了。”夏如是眼睛扑闪扑闪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徐荔友说:“晚上这儿很冷的,你去把门叫开。”夏如是说:“我,我不去。”徐荔友说:“你晚上没上自习,一直在这儿坐着吗?”夏如是突然一笑,说道:“才没有呢。”
徐荔友没想到她会笑,倒不知说什么了。只见夏如是笑道:“我去把宿舍门叫开。”转身便走。徐荔友只觉得百感交集,五味杂陈。还正在出神,便听到一声尖叫,夏如是钻进树丛,急向徐荔友背后躲去。还来不及询问,一条长毛凶狗便从半空中激射而来。其时,薛平哲在前,徐荔友两人在中间,刘志野却已跨上墙头。几人均出了一身冷汗。这只狗一扑落空,便去撕咬薛平哲。薛平哲吓得忙往一边躲,却已经咬住了他的衣角,撕下一块来。刘志野在墙头说道:“这只狗起了性,只能逮住它,不能躲。”话音未落,人却从空中跃了下来,把那条狗吓了一跳,后退两步,汪汪叫个不停。徐荔友醒悟了来,向前两步,手向地上假装捡石头。多数的狗见这姿势都会逃走,没想到这只狗却不后退,拼命的叫。徐荔友说:“不能让它把同伴招来。”
刘志野向前一扑,本待按住这条狗,狗却比他灵活,闪开了身,去咬薛平哲,喉咙里嗷嗷叫着。薛平哲侧身躲避,闭着眼胡乱踹了一脚,只听徐荔友“哎呦”了一声,原来踹错了人。这时,刘志野却已揪住了狗尾巴,这只狗只想逃开,狗头向前使劲儿,对着夏如是一阵狂吠。夏如是牙齿打颤,瑟瑟发抖。刘志野说:“快把它摁住!”
薛平哲和徐荔友向前扑过去,只见那只狗忽然调转了头,去咬刘志野的手,刘志野赶紧松开手,顺势也踹了一脚。那只狗却张大了嘴,死死咬住刘志野的脚。刘志野咬紧牙关,不吱一声,狠命踹脚,那只狗也不松口,随着他腿的幅度摆来摆去。徐荔友二人赶忙上去牢牢按住狗头,贴在地上。徐荔友两只手去掐住狗脖子。这只狗便缓缓松开了口。刘志野加上一双手,死死钳住狗脖子。恶狗的身子却拼命挣扎,薛平哲转过去,摁住了两条后腿。慢慢的,这只狗张着嘴巴,咽了气。
夏如是走近了,问:“你的脚怎么样?”刘志野把鞋子脱下来,只见袜子上裹着殷红的血,往地下滴了两滴。球鞋的前沿,却已被牙齿咬穿了。刘志野把鞋穿上,说:“没事儿。”夏如是说:“你要赶快去包扎,然后打狂犬疫苗。”刘志野说:“行。”徐荔友对夏如是说:“你赶紧回去,我们去医院。”夏如是不及细想,说:“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刘志野说:“我看行,反正你也没地儿去。我们给你找个网吧睡觉。”说着,后退几步,在墙上垫了几脚,只觉脚部奇痛,“哎呦”一声,坐在墙头。刘志野说:“荔友,让他踩着你肩膀。”夏如是从来没有翻过墙,看了看徐荔友,徐荔友靠墙蹲下,说:“你踩上来。”
薛平哲说道:“咱们都过去,这只狗怎么办?”刘志野道:“我看烤了吃最好。反正不能让学校知道它是被害死的。”薛平哲说:“这么大一只狗,几顿咱也吃不完,多浪费,何况,还要开肠破肚的。你又没有刀子......”徐荔友说:“西郊有家狗肉店,不知道开门没有。我们把它卖了,改天出去吃一顿。今晚还得寻赵卓呢。”
当下大家都同意了。刘志野把夏如是放在地下,又接了死狗。大家一一出去。这边却是片田野。循着星光,照见远处灰蒙蒙一片,夏如是从未来过这里,更没有在这个时候出过学校,心里砰砰乱跳,又觉得新鲜和刺激,一晚上的委屈和阴沉都消退不见。薛平哲走在最前,和徐荔友两人抬着那只狗。徐荔友空出一只大手来,握住了夏如是。这让她的心跳得更快。也让她想起一件往事,小时候,父亲夜半出诊,母亲回了娘家,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害怕,便哭闹着要和父亲一起去。父亲只好带上她,一只肩上挎着医药箱,另一个臂膀却伸出来拉住她的手,在黑夜里走了仿佛好久好久。那种感觉和现在有些相像,却又不太一样,徐荔友的掌心传递着温暖和安全感,她永远都不想放开。她也盼望能一直走下去。刘志野在她身后慢慢走着,嘴里时时发出一些唏嘘声,看来脚上疼痛难忍。一行人一字儿排开,沿着窄窄的田埂走去。
不久,便看见了路灯光,上了马路,径往中心医院走去。夏如是左顾右盼,因为学校在郊区,又是封闭管理,因此上了三年学,竟然从未见过夜晚的城市,灯火辉煌,闪烁耀眼。到了医院,徐荔友的手掌一松,夏如是整条胳膊便沉了下去。心想:“他已经是涂珊珊的人了,跟我无关。”不由得感到孤单。薛平哲和刘志野二人进去候诊,徐荔友却把死狗往墙角一放,对夏如是说:“我们俩留下,等他们。”
医院门口没有什么人,有些许灯光。两个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徐荔友把一条腿蹬在医院花池的低围栏上。从侧面看他的表情似乎很难过。夏如是便笑着问道:“你们半夜出来干嘛?”徐荔友咬了咬嘴唇,似乎想对夏如是说什么话。咬嘴唇是夏如是的习惯动作,眼下见他不经意间也用了出来,不由得一愣,不想让他说不愉快的话,便笑道:“这下可知道,你们为什么课堂上老睡觉了,原来都是夜猫子。”徐荔友也笑了笑,说道:“我原本没打算考学的。”这句话不知为何,让夏如是想要哭出来,却笑着说:“你们出来都是上网吗?”徐荔友点点头,又说:“也不尽然,有时候几个人喝点酒。”顿了一下,又说:“今晚上出来却是有正事的,赵卓失踪几天了,我们要去找他。”夏如是“哦”了一下,说:“你们关系挺好的。”徐荔友不想跟她说后山的事,免得她害怕。哪知夏如是却说道:“是因为闹鬼吗?”徐荔友惊道:“你怎么知道?”夏如是说:“我听金鹿诚说了。你相信有鬼吗?”徐荔友笑了笑,不置可否。夏如是悠悠的说道:“要是有鬼就好了。”徐荔友问:“为什么?”夏如是说:“那就证明人是死不了的。你想啊,一个人死了变成了鬼,仍然有感情,记得事情,她生前喜欢一个人,喜欢了一辈子,死后她变成鬼,还继续喜欢着这个人,这种感情生生世世,不受限制,从一而终,多美好。”说着凄然一笑。徐荔友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只觉得有点凄凉,随口便说道:“那也未必美好。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可是那人却不喜欢他,这种感情持续一生一世又有什么意思?何况做了鬼也要喜欢,那就更加没有意思了。”夏如是听了,心中只想道:“是啊,他已经不喜欢你了,那有什么意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侧过头,不让他看见,说道:“他们出来了。”
只见薛平哲扶着刘志野一瘸一拐的走出来,走了几步,刘志野一把把薛平哲推开,道:“我能走,没事儿。”徐荔友忙上前问怎么样。夏如是便趁机把眼泪擦了擦。听薛平哲说,血流了很多,医生给包扎了下,但刘志野嫌包得太厚,穿不上鞋,又让医生解开,只用细纱布把受伤的脚趾缠了缠,打了疫苗,仍然穿鞋出来了。刘志野说:“经这庸医一弄,脚倒比刚才更痛了。不过也无大碍,走吧。”
这时,一辆摩托三轮疾驰而来,在路边猛然刹住了车。从车里下来两个人,抬出一个人来,接着又下来两个人。只听一人问道:“阿杜,你怎么样?”被抬着的那人手捂脑袋,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几人匆匆进了医院。三轮车掉了个头,开到徐荔友几人跟前,车主问:“要不要坐车?去西郊的话是顺路,把你们捎过去,可以便宜点。”他们正要去西郊,便上了车。刚坐定,司机便踩了油门,疾驶而去。
夏如是手指脚下,惊道:“血,这么多血!”徐荔友三人才发现车厢里流了一地血。跟司机说了。司机的声音从摩托的驳杂声中飘了过来,说:“刚才那几个人打架,被打破了头,这会儿正抢救呢。打架这事儿,多正常。”说完竟嘬起嘴吹起了曲子。薛平哲说:“这个阿杜,不正是咱们在操场见到的那个么?”徐荔友说:“嗯,他挨了打,又去打别人,结果自己又被打成这样。希望没有生命危险。”刘志野奇道:“那付晶晶去哪儿了?他们不是一道出去的吗?”几人都感到纳闷。
到了狗肉店,下了车,那司机吹着口哨去了。只见路两边各有一排店铺,除了对过的“大王”网吧外,只有这家狗肉店里亮着灯。门口挂着一张狗皮,支了一口锅,咕嘟咕嘟地炖着骨头汤。几人跨进门槛,见里面摆了四张桌子,占小半间房。另外半间却似个杂货铺般,摆满了东西。老板在最里面的一盏台灯下,用毛笔写着字。听见几人的脚步声,便住了笔。自言自语道:“既然能跨进我的门槛,就不是鬼怪。”
徐荔友见这老板大约五十几岁,脸色红似太阳。上前打了个招呼,说有一只狗要卖。正在琢磨该怎么去讲这狗的来历,却见那老板走过来,伸手在狗身上抚了几下,说道:“这狗死的不义。不过也是劫数使然。”便向几人说了一个价钱,几人听了,点头如捣蒜。倒不是价格高了,而是几人打死这只狗,都心虚。交易完成,正待要走,那老板突然看到夏如是,眼睛里有点疑惑,问:“你家是哪里的?”夏如是小声答了,不敢多说。那老板点了点头,沉吟一下,说道:“你们先别走,这只狗挺大,我出的价格不算高,再赠送你们几碗狗肉汤。”语气里甚为诚恳。夏如是想要拒绝,那刘志野却已眼冒精光,嚷道:“这太好了。”
四个在桌边坐定,夏如是心下不安,用眼睛询问徐荔友,徐荔友点点头,让她放心。不一会儿,便盛了四大碗热气腾腾的狗肉汤来。三个男生抱碗便喝,夏如是轻轻抿了一口。那老板见状,给她拿了一个汤匙。
夏如是喝了两口,觉得味道醇厚,全身暖洋洋的,抬眼去看,那老板提着一把刀子,把死狗拖上案板,一刀插进脖子里。那只狗身子动了一下,似乎之前并未死透。只见他把刀子往下轻轻一划,又上下左右划了几下,把刀子抛下,双手进那狗肚子里,掏出一些内脏,丢在一边。又提起刀子,切入皮下,慢慢游离,不久便剥下一张狗皮来。夏如是看得目瞪口呆,又见三个同伴已呼哧呼哧的,将肉汤喝毕。夏如是又舀了两匙,便放下来说:“走吧。”
待几人走出门,那老板又已将狗肉和骨头分离开,对着几人的背影说道:“这么晚了,你们找人多的地方去,这一带不太干净。”一边摇着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