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裏你將找到我的故地,那是我過去喜愛的地方。在那裏夢幻使我消瘦。我那聳立在平原上的故鄉,綠樹成蔭,枝繁葉茂,它像是撲滿一樣保存著我們的回憶。你將會感覺到那裏每個人都想長生不死。那兒的黎明、早晨、中午和夜間都完全相同,只是風有所不同。那裏的風改變著事物的色調;那裏的生命好像低聲細語,隨風盪漾,生命本身就彷彿在低聲細語……”
“……幻想使我白白地多活了一些時日,以此償還了為找到兒子欠下的這筆債。其實,說起我的兒子也只是一種幻想而已,因為我從來也沒有過兒子。眼下我既然已經死了,也就有時間來進行思攷,來瞭解發生的一切事情了。上帝連保藏我兒子的窩也沒有給我一個,上帝只給我那已經拉拉扯扯地度過了的漫長歲月。我帶著兩隻傷感的眼睛,東奔西走,平時總是偷眼看人,好像在人們身後尋找著什麼,心裡一個勁兒地猜疑有人藏匿了我的兒子。這一切都是一場該死的夢引起的。我曾經做了兩場夢,其中一場我叫它為‘美夢’,另一場稱它為‘噩夢’。在第一個夢裏我夢見自己生了個兒子。在我活著的那些時日裡,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這是真實的,因為我感到兒子就在我懷抱裡,細皮白肉,全身是嘴和眼睛,還有手。在很長的時間裡,我的手指上仍保留著他睡著了的雙眼和心脹跳動的感覺。這怎麼不叫我去想這事情是真的呢?我將孩子包在我的頭巾裡,走到哪裏就抱到哪裡,突然間我失去了他。……
……他們中間的另一個聖徒在我肩膀上推了一把,並指著出口處的門對我說:‘你到塵世間再去休息一會兒吧,孩子,你要努力成為好人,這樣,你在煉獄裡的時間就會短一些。’……”
黎明時分,巨大的雨滴落向地面。雨水落在鬆軟的田畦裡,發出空洞的聲音。一隻頑皮的鳥兒擦地飛過,還學著嬰兒的哭聲發出呻吟聲;飛到遠一點的地方時,又聽它發出好像感到疲勞一般的呻吟聲;再往前飛,飛到了天地相連的地方,它打了一個飽嗝,然後放聲大笑,接著又發出一陣呻吟。……
讀胡安•魯爾福的《佩德羅•巴拉莫》,真是奇幻瑰麗無與倫比,讀某個段落過後,我腦海裡閃過宮崎駿《哈爾的移動城堡》的某個場景,然而其意象之豐富宛如一個人全部生命般富饒,連同生老病死愛恨別離生生世世無限輪回;像廣袤無垠的宇宙,包括白天黑夜四季輪回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至無窮乃至無盡之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