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凤觉得背痒痒,奋力撑起身子,拖着无法动弹的右腿,挪到床边靠墙位置,蹭了几下,没蹭对,于是破口大骂:“大德子,你个欠揍的,等老娘的腿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德子在门口垛柴禾,装作耳聋没理她,他家黄狗听到巧凤叫骂,悄悄绕到门口偷看,看完,又摇着尾巴折回大德子身边,围着他打转。
巧凤骂累了,捂着脸嘤嘤地哭。她哭,不是哭大德子不给她挠痒痒,她哭怎么就嫁了大德子这么个不懂风情的家伙。
村里人都说巧凤嫁了个好丈夫,换一般男人早将她扫地出门了。大德子心肠软,性子懦,对巧凤好得没原则,大事小情听她的。
巧凤不那样认为,论长相、能力,她甩大德子十八条街,她不服命,也不信命。
同大德子结婚的第三年,他们有了女儿。这时村里来了唱二人转的,男演员扮相英俊,一双眼睛顾盼生情,把巧凤迷得神魂颠倒。
二人转各个村表演,一唱就是半个月,巧凤也跟了半个月。大德子抱着闺女追着巧凤喊:“巧凤,孩子要吃奶。”
巧凤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她将吃剩的瓜子壳往后一扔,一脸不耐烦地说道:”走、走、走,看完我就回。”
大德子不敢吱声,抱着孩子站旁边等,那时正凛冬,野草瑟瑟,寒风呼呼,塑料搭的戏棚里唱得正欢,台下的人看得痴迷。
小孩饿得哇哇叫,巧凤当众掀开衣服,奶了几口,然后不耐烦将孩子递给大德子,大德子接过孩子用毛毯包裹严实,回家做饭等巧凤。
村里人看不惯,背后议论,说巧凤心狠焐不热,大德子对她多好啊,当着众人不给男人脸面。一个女人再厉害,别人敬的还是你男人,自个不拿当回事,会让别人看不起。
大德子命苦,左眼下方长了片黑痣,因为这黑痣一直找不着对象,直到28岁经人介绍,才认识离婚一年的巧凤。
巧凤已经结过一次婚,不知啥原因,对方将她退了回来,连人带嫁妆统统没要,甚至连彩礼也没有提及归还。女儿退回来,巧凤爹面上无光,央媒人再给巧凤找个婆家。
大德子自小在大爷家长大,爹娘在他九岁时,患肺病走了。
大爷虽没送他上学,倒也留心替他找了个好师傅,学了门手艺。他做的木工活,卯榫雕刻样样精美,比一般的老师傅还厉害,十里八乡争着请他,不怕没活干。但他不收徒弟,怕后人吃不起苦。
二人转戏班结束的那天,巧凤也消失了。大德子急得呀,抱着娃娃四处找,人没找到,倒听到一个风声,有人亲眼看到巧凤跟戏班里那个男的走了。
相当长一段日子,大德子无心干活,一个人抱着小孩站在山顶,望着蛇一样盘旋的公路,盼着巧凤有天能突然出现。
几年间,他沉在巧凤离家出走的事里走不出来,巧凤的出走把一种隐疼深埋在了大德子心里,除了干活,他几乎不主动和人说话,很少与人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