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C姑娘的糖果屋
十七岁那年,我们心里都住着一个非嫁不可的少年。好像只要有了他,世界荒芜也毫无畏惧。
结果,
二十七岁那年,我们却大多数嫁给了一个与自己原先梦想的信誓旦旦的少年背道而驰的男子。
我们,
谁也没有错。
我们,
错在了相遇太早,学不到如何相处是好。
我们,
不过是没有嫁给所爱,而是嫁给婚姻了。
01.
听说中山路有一家很出名的花店。
当然,整条中山路都是店面,卖衣服,卖鞋包,卖首饰,甚至是卖画写生。很繁华很热闹的一条街。
唯有中山路47号,是一栋小小的房子,3层楼高度。突兀地、高高地、伫立在前后左右都是高低差不多的商铺里。有种遗世独立的悲壮。
中山路47号是花店,叫做翠微阁。
“你好,请问有卡萨布兰卡卖吗?”
“老板,来了个老帅老帅的帅哥说要卡萨布兰卡。”
“好的,丁丁,请顾客进来坐一下,我就来。”
有一点,我不得不承认的。
47号装饰得唯美。远远还没走到翠微阁的时候,二楼是在窗户处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吊兰以及倒挂的常青藤,点翠,青葱,点绿,橄榄绿。还有其中金黄色向阳的向日葵用力地绽放。
地面上的门面,也不同于一般的花店门口都是零零散散的花盆。反而像极了咖啡馆那般,精简而文艺。恐怕,是把花卉都摆在阁楼了。
“你好,要买卡萨布兰卡吗?冒昧问一句,是送女朋友吗?”
一袭白色连衣裙衬托高挑的身材,碎碎软软的嗓音的女子,手里捧着一盆小小的芦荟,从二楼下来。
正在研究含羞草的我抬头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
“嗨。畅......畅语乔?好久不见!”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鬼差神使,居然红了眼眶。
真好笑,一个十年不见的人,一个久别重逢的人。居然打败我全部的盔甲,狼狈不堪。
“是你啊,乔安!卡萨布兰卡可不是喜庆的代表哟~”
比起我的紧张,拘谨。倒是语乔落落大方。
当初,其实千疮百孔的人是她。
当初,其实口不择言伤人的是我。
02.
“钱、钱、钱!畅语乔你的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我每天没日没夜的工作,我想给你房给你车,为什么你还是要离开我!”
“.......对不起,乔安。请你成全我。”
那时候,我是歇斯底里了。为了我渺小不被在乎的自尊,为了我可笑在世俗里得不到认可的才情。
如今,在翠微阁的小小空间里,语乔自然的对着我露出进退适宜的微笑。
“乔安,来试试我们店的招牌花茶,不好喝不收费哦~”
这时,才发现一楼零零落落的摆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花,还有些可爱的茶几,有三五顾客在喝茶的,聊天的,看书的。
摆在我面前的茶杯,倒映出语乔的眉目,清浅而不锋利。不再有着当初的青涩。
我恍惚看到了当初的我和语乔,稚气而充满被生活压不过气疲惫的面孔。
拥挤的小房间,桌面上碎裂的杯子,里面的水往外滑落,无声息在地面上汇聚。
一点一点,像极我们无力挽回的爱情。
语乔说她想去英国,她想继续她的英语,她想去看泰晤士河,看有钟楼怪人的大笨钟。她说,我给不起她。
我辩驳不起,我知道我真的给不了她。至少当时的我给不起。
那段时间,我是很难熬的。
那段时间,我是恨极了语乔。她抛弃了我,抛弃了我们的爱情。她走得毫不留情,头也不回。
出租屋里满满的是她的影子。如影随形。我像极了受伤无处躲匿的小兽,愤世嫉俗地抱着自己血淋淋的伤疤。
我忘记了,有多恨就有多爱。
我忘记了,她曾为了爱,放弃了多少,付出了多少。
我忘记了,我其实恨的不是乔安,而是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03.
学校一年一度的各学院评比大会上,语乔神情自若的做着英文演讲,面对台下做评委的外教老师各种刁钻问题。她不拘于高傲在上的姿态,她甚至嬉闹的凭借肢体上的动作去诠释。
下一个登台的是我,我表演的是吉他。而她刚好与我擦身而过,一头黑色长发拂过我的脸,当初的语乔放肆而任意妄为的出现在我的世界,以一种不可泯灭的姿态。
我开始疯狂的追求她。
恋爱了差不多一年,我们毕业了。
我们要开始学会生存和生活。
和语乔住的地方,是在北京一条破旧的胡同里,一间十五平米的小屋。我们是初生的牛犊对着未来有满满的规划和期盼。我们为了便宜个几块钱的房租和房东反复的讨价还价。
语乔她有洁癖,最怕油烟和饭菜腥腻的气味。所以我们的厨房是空的,每日三餐都在外面解决。
外面餐馆的饭菜都不健康,油太重,蔬菜是死的。最初的时候,我都开始发胖,而乔乔都口腔溃疡。
慢慢的,她开始学会挽起袖子,忍着油烟来做饭炒菜。
慢慢的,我减少了各种不必要的外出和应酬,生活拮据不允许。
我们还想方设法多吃水果。要知道,冬天的时候,水果很贵,那时我们没有多少钱,眼看着水果被不同的人买走,在他们的家里渐渐腐烂,丢入垃圾箱,也轮不到我们吃。
可惜,我和乔乔谁也还没学会在生活面前适当的妥协。所以,我们把日子过得高傲,似乎那样才能找到归属感。这种拮据之中的高傲,如同在垃圾堆上开出鲜美的牡丹。
那时候的我们,最明确坚定的,也许只有延续了那么长久的爱慕和情感。
04.
我磕磕碰碰的换了一份又一份的工作,每晚每晚的抱着吉他坐在天桥边,坐在地铁口,弹唱。我雄心壮志地说要像周杰伦那般,写作唱读。所以,我把大量的时间花在了音乐上。
语乔她爱我,她无条件的迁就我。
专业英语八级的她,本来想做翻译的她,干起了业务员。因为提成高,足以支撑我的梦想。
对了,语乔长得漂亮,柳叶眉轻轻浅浅如同语乔的性子,柔软却不可捉摸。大而细长的眼睛里能装得下世界的黑与白,分明而凛冽。语乔就是这么一个人,黑白分明,非错即对。
那时候,她明明很累,工作很累,压力很大。但她还是坚韧的,像现在她种在了二楼的向日葵。拼了命的向阳。下班回来后,她还是定时定刻地背诵英语,看英语视频,杂志。
我很心疼她。
“乔乔,你委屈吗?”
“委屈什么?”
“我没有给你安定的生活。”
“少胡扯了。”
那时候我们的对话便时常是这样,很直白,也很实在。我们没有疏远,反而靠得更近。
互相拍着对方的肩膀,安慰彼此。有时候又会忽然把吉它弹着,把歌唱着,歌词填成:“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乔安,我知道,你只是还没有遇到你的伯乐!”
那时候,语乔是这么的语气坚定的告诉我。
05.
“乔安,什么时候回来临安的?”
“刚刚回来不久,休假。过阵子就走了!”
我们也有七年没再见了吧。客气的彼此问候,但我还是下意识避开了一些话语,小心翼翼,不去谈论。
比如,
语乔,你的那个他对你好吗?
比如,
语乔,你的那个他要是比当初的我还爱你,我又该如何?
你知道吗,我私心的希望我是你不论过了多少年遇到多少人,回想起来我都是最妙不可言的那一位!
“乔安,长胖了也长开了呀!你看,我招的那唯一的打杂小姑娘被你迷得星星眼一眨眨的!”
“语乔,我一直都长得这么迷人的,不是吗!”
语乔对我毫无顾忌的打趣。她没有避讳,我们就是个曾经认识过的人那般。
我怕永不相见,也怕再次相逢。
“茶煮干了,我去拿我最近新种的一款花茶给你试试吧~”
站起身来的语乔,回眸补充了这么一句:还没推出市面,你是第一位品尝者哟~
末了,扬起一抹调皮的笑容。
我忽然想起,曾经交往了那么久。语乔走路都很快,也许是习惯也可能是本能。很多时候,作为男生,我也没有说什么,就是走得快一点跟上她。
“嘿,乔安~我哪里没等你,那是你太慢嘛!”
那时候,十字路口边,飘雪的北京是空旷的背景。语乔就那么一件及踝的长裙和把自己包成小熊的白色长外套,红色的针织帽子,看着身后姗姗来迟的我,笑嘻嘻地说。
再后来,语乔要离开了,来接她去机场的车就开走了。
车里车外,我们从此是两个世界。
看着她坐在车里的侧脸,我忽然很想很想追回她,用尽全身气力去奔跑,去恳请。就像那天闷闷的天气。
我可以用力的跑到心脏无力供给收缩,脸部惨白,呼吸道很疼很疼,一阵一阵的疼。疼的我眼角都泛起了泪。
我终究只是在后面追赶。我终究只是没有叫住她。
你说,她会想我叫住她吗?她会留下来吗?
这些话,如今也都随风而去了吧。
看着语乔上楼的时候的背影——我忽然明白了,其实所有爱情的错过,原因都一样:不是你跟不上我的脚步,就是我走得太快,不小心把你落在了后面。
而我们,一错过已经好多年。
06
不知何时跳上我膝盖,自顾自的舔洗自己的猫毛的纯白色猫咪。娇声娇气的对着我叫了几声,唤回我的注意力。
这只猫咪咕噜噜湛蓝色的猫瞳孔里,我看到自己满脸怀念的样子。伸出手,我摸了摸猫咪的下颚处,这只猫也不畏惧人。
满脸的享受这个被它大发慈悲选中的人类的抚摸。
等到语乔再次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她左手端了一壶花茶,右手拿了一大束花。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错愕看着我和猫咪。
“喏,卡萨布兰卡,最近快情人节了。鲜花都卖得很好。”
“是呀,快情人节了.....”
我接过语乔手中的花束,腿上的猫咪大概不爱这个花的气味,也可能是看到主人来了。‘喵’的一声响亮,伸伸腰就跳下我的膝盖。
经过语乔脚边的时候,还特地向着她撒了撒娇的叫了几声。
“抱歉啊,乔安,你不喜欢猫的,我家丫丫性子被我惯坏了,你别跟它计较。”
“傻不傻呀,语乔,我跟一只小猫计较什么呀......更何况,”
我略略的顿了顿:“更何况,你的猫咪养得很健康啊,胖乎乎的。”
更何况,我现在不仅不讨厌猫,家里还养了两只了呀!语乔。
真好笑,当初那个情人节。我该死的跟你因为一只猫而争执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口口声声的爱你,却连你想养只猫都大发脾气,只因为我不喜欢到处都是猫毛。而,你养的猫,其实你从来都把它打理的干干净净。
你都请求我,让你养猫好不好?
我还是不为所动,我坚决要你把猫送人!
那个情人节,我连礼物都没有。就这么不欢而散了。好像,当初交往了5年,我只送过你寥寥无几的礼物。我甚至没有正式的陪你过过一次情人节!
那时候,比起爱你,我也许更爱自己吧!
比起如何去爱你,我都还没有学会吧!
那时候,我叫嚣着爱你,却从未懂得你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爱情。
07
“老板,买单!”
“唉,来了。不好意思,等等。”
都还没坐到两分钟的语乔,对我略带抱歉的说了声不好意思。
杯子里刚刚倒出来的花茶,色泽清浅,很美。
像极了这不留声息的岁月,就这么波澜不惊带走了所有的恩怨纠葛。
也许早在分开的那一年,我们便早已错开。十字线只有在某个点相交而已。
我缓缓地,把杯子里的花茶一点点喝完。看着在收银台那里忙碌的语乔的身影。好像,这样也就一辈子了。
好像,我也就和你有了个happy ending了。
站起身,把花和茶的费用压在茶杯下。我静静的推开门,离开了中山路47号。
此生,也许再无见面的机会了。
我不知道的是,收银台的语乔在我离开的时候,发呆的盯着我离去的身影,很久很久很久。眼眶里泪无声无息的流下来。
她早就看到了,乔安戴在左手无名指的结婚戒指。
‘语乔,这次回来后,我们全家都会搬家了。以后,保重!’
再见不相识,夜半泪以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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